“最后一场,最后一场!”
宋铮举着胳膊,大吼着提醒所有人,整部戏现在就差最后一个镜头了。
炮灰团在南天门的那棵大树碉堡里坚持了多日,终于等来了总攻发起,可炮灰团却已经伤亡殆尽,活下来的人也只剩下了半条命。
几个生死磨盘下捡了一条命的炮灰,相互搀扶着从他们藏身多日的大树碉堡里走出来,眼前是发起总攻的远征军主力。
应该说他们胜利了,他们为了这场总攻的胜利,立下了不可磨灭的功劳,死了的人能赢得应有的哀荣,活着的人注定会前程似锦。
但是在炮灰团几个残渣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喜悦,有的只是迷茫。
他们不明白自己这些日子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为了胜利?
或许吧!
总之,一水之隔的虞啸卿对着他们行军礼的时候,他们谁都没觉得自己高大了半分,心里剩下的,也只有满心的麻木了。
各部门都已经准备好,演员也已经就位,宋铮站在几个炮灰团的残渣中间,衣衫褴褛,鬓发蓬松,满脸的乌黑,看不出原本的长相。
还剩下最后一场戏了,最后一场!
宋铮深吸了一口气,走了出来,对着四周围的工作人员,演员,抱拳拱手:“最后一场戏,我谢谢大家,五个月,大家伙都辛苦了,没日没夜的拍,还得忍着我的狗脾气,我知道,你们有好些人都恨不能弄死我,真就是动手了,我也没话说,谁让我不修口德得罪人,可我都是为了这个戏,我总觉得人这一辈子就该干点儿能让自己一辈子都忘不了的事儿,对我来说,这个事儿就是拍好这部戏,我不知道你们站在这里的时候,是什么感觉,反正我每次来这里,五十多年以前的炮声还贴着我耳根子在响,每当听见那些炮声,枪声,喊杀声,听着‘旗正飘飘,马正萧萧’的军歌,我就跟着我自己说,我得拍好这个戏,我得对自己有个交代,对五十多年以前,在这里浴血拼杀的远征军将士有个交代,话就这么多,最后一场,拍完了,您转过身去,这辈子不搭理我,我都没有怨言,可是这场戏,都给我听好了,一遍过!”
宋铮说完,提着匣枪转身走了回去,抄起对讲机,大声喊道:“各部门准备,各部门准备!”
“摄像组ok!”
“录音组准备好了!”
“灯光组没问题!”
“演员全部就位!”
“烟火组ready思密达!”
各部门负责人回答的时候,声音也格外高亢,宋铮说的那些话,别的都是扯淡,就有一句说到,他们的心窝里去了。
“要对曾经在这里浴血拼杀的远征军将士有个交代!”
五十多年过去了,这段本应该悲壮激荡的历史片段,却因为种种原因,不为人知,人们甚至都不知道远征军代表着什么,他们曾做过什么。
作为影视工作者,既然他们都到了这里,站在了这个地方,一起做了这个事儿,他们就有义务,通过这部电视剧,告诉人们。
五十多年以前,就在这里,还有比这里更往南的地方,一样的炎黄子孙,曾为了这个国家和民族的独.立,与远比他们更为强大的敌人舍生忘死,浴血拼杀。
忘记历史就意味着背叛。
那段历史也不应该被忘记,那些曾经把血泼在这个地方的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应该永远被人们铭记。
“预备~~~~~~~~~~~开始~~~~~~~”
宋铮喊完,将对讲机用力扔了出去,迅速的进入了人物状态,眼神空洞的看着正前方,看着无数的将士冲过那道江水,他的眼神渐渐有了些许光彩,可是当他意识到,他带过来的人,就剩下身边这几个几乎是被炮弹炸碎了,又攒在一起的活死人的时候,他的眼神当中,隐隐透着哀伤。
东北兵张迷龙皱着眉,道:“我说,死啦死啦,咱们这算是胜利啦?”
龙文章没说话,只是微不可察的点了下头,似乎他都没什么自信。
张迷龙又问:“那我什么时候能回东北老家啊!?”
龙文章面色一怔,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或许这个问题,连在重庆陪都,高喊着“战端一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的大光头也说不清楚吧。
“咔!”
张旭喊了一嗓子,宋铮立刻从人物当中走出来,几步到了监视器见面,一把将张旭推开,认真的看着刚刚那一段戏。
宋铮的表演自然没有问题,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能够演好这个角色,他几乎都要神经了,每天晚上只要一闭上眼睛,他脑海里出现的,都是他带领着一群通过各种方式,在战场上捡了一条命,毫无尊严活着的炮灰们,重新走向战场,用自己的血来证明自己是一个男人,是一个军人。
他愤怒,他悲伤,他嬉笑怒骂,他怯懦彷徨。
每一分,每一秒,宋铮都感觉身后有无数双眼睛在看着他,那些目光的主人,有的苍老,有的年轻,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憨憨的笑容。
在宋铮的耳边,也始终回荡着,他曾经拜访过的那位远征军老兵说过的一句话:“中国人得活着,得舒坦的活着,要是连活着都得憋憋屈屈的,那还不如干脆死了,死在战场上算球!”
直到现在,宋铮才感觉到,那无数集中在他身上目光的主人们满意了,这段几乎要被人们遗忘的历史,会通过这部电视剧,重新被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