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杀了整个家族的人...七百三十二人都死在我的剑下....”
普慧双手合十，嗓音发颤，他依然记得横七竖八躺在大雨中的尸体，呛人的血腥味似乎一直都未离自己而去。
他活在修罗地狱中，一个入空门欲度己的和尚。
唐三听后，眼瞳中的暴戾中一点点的涣散，他从未想过以前的儒生会持剑杀掉七百三十二人，还是对方的族人。
一念入魔，持剑杀人。
他默然，低下头去。
“我杀的人...已够多了....”普慧缓缓地闭上眼睛，嘶哑的说道，“唐施主，平僧此次来洛城，其中正有解决你我之事的缘由。”
“呵呵，看来洛城的动静有些大，你一个雪鹫峰的和尚都能知道此事。”他苦笑一声，接着问道，“是何人告诉你丐帮的背后之人是我。”
“一个剑邪宗的影刺，关于我派可能参与四神兽之事，也是他的猜测。”普慧如实回答。
“影刺，呵呵....”
唐三笑了起来，他想起了当年跟在楚歌身边的那一名影刺，的确来过洛城，不过并没有去东海tú shā泗水巫蛟。
“我记得他，雪瑶阁和剑邪宗的联络者，他以前好像也是一个战士...”
普慧点点头，扭头看向站在唐三身侧的董婉儿，沉默下去。
唐三低着头，眼神一点点的黯淡下去。
片刻后，他沙哑的冲着普慧说道，“你杀了我吧，当年你们项家对我有庇护之情，我因此杀了你的妻儿以还你们家主的人情。现在，你可以动手了。”
他说着抬起了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董婉儿，柔声道，“我只希望你能厚葬于她，不要为难她的尸体。人是我杀的，你冲我来。”
“往事不再，唐施主是在逼我重入魔道嘛？”普慧晃了晃头，缓声回答。
“哈哈...”
唐三听到普慧的话后，大笑起来，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臂，戳着自己的脸庞，咆哮道，“你不杀我，难道还要度化我嘛？老夫活了一百二十多载，经历过的事情太多了，可我什么也放不下。佛，救不了我！”
“那魔鬼能救得了你嘛？你要自愿堕落于无间地狱之中嘛？”普慧反问道。
唐三眼神暗沉，遥遥望着远方，低喃一声，“那个地方很是痛苦，我一辈子也不愿意下去，我想永生呀，可魔鬼就该回到修罗地狱去，老天不怜我。”
“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治理。你所得的，便是你所自治理的。”普慧凝视着唐三，叹声而言，“他人言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以不仁为大仁，你自认为魔鬼，这天底下的人又有何人不是魔鬼呢？若心中有善，皆为圣。”
“呵呵，项一鸣，你觉得我是一个心中守仁之辈嘛？我所做的正是我心中所想的，你无需多言，杀了我吧。”
唐三冷笑一声，道家的那一套，他最不爱。
“你不永生呢？”普慧看着唐三反问。
“我以油尽灯枯，活不了了。”唐三苦笑一声，盯着普慧说道，“你要是早些年寻我复仇，我绝不会坐以待毙。”
“阿弥陀佛...”
普慧闻言后，他低念一声，转身离去。
“项一鸣!”
唐三盯着项一鸣的背影，大吼了一声。
普慧步子一顿，随即快速的往前走去。
--哈哈哈....
唐三见后，十指蠕动操控着董婉儿持剑刺向自己的胸口。
他抬起手，捧起董婉儿的脸颊，苦笑中低喃，“婉儿，我到头来终究什么也没得到....”
--噗
太阿刺穿唐三的胸口，血液飙射出去。
董婉儿的眼神一如她临死时的绝望，目视着惨笑的唐三。
“呵...呵...呵呵...长生呀，我只是怕入修罗地狱....可我没有回头路可走了....”他笑着笑着哭了起来，额头抵在董婉儿的胸口，眼皮一点点的阖上。
....
“师兄，你走慢一些，婉儿快跟不上了...”
“师妹，你又想偷懒了。来，师兄背你...”
“师兄不累嘛？”
“累。”
“可为何还要背我...”
“因为师妹是我唯一的亲人，像亲妹妹一般...”
“苍山十九峰山路很崎岖的，你怕是背不动我这个妹妹...”
“呵呵，背得起，背得起....”
他临死之时忽地露出笑，仿佛回到送董婉儿踏入苍山十九峰的那一天，“婉儿...”
他手臂垂下，最后回想到的是一个御剑翩翩的白衣男子，朝着倒在地上的董婉儿伸出一只手，“我乃独孤不败的大弟子林宿....董姑娘，你还记得我嘛？”
他那时站在远处，目睹着白衣男子扶起董婉儿，从此苍山十九峰在江湖里有了另外一个名字‘苍宿’派。
江湖人都以为此‘宿’乃是因为董婉儿是一个星宿大师而起，可谁能想到苍宿只是董婉儿为了纪思一个叫做林宿的御剑男子。
两百年前独孤求败的大弟子，也足以让整个江湖的女子疯狂吧。
董婉儿终究只是一介女流，也只能是一介女流，命不由己，至死也不由己！
唐三彻底的阖上眼皮，整具身子一歪，倒入了半开的棺材之中。
站在棺材正前方的董婉儿随后也跟着倒下。
远处的普慧停了下来，重重叹了口气，他和唐三的因缘和果报已经尘埃落定，可他心中却没有一丝的解脱。
莫雪桑的死还是因他而起，唐三纵使死了又有何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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