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老夫人心下暗恼,看荀元春的目光,已有明显的不悦。
可惜荀元春,却丝毫没有察觉。
惊愕地把手腕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荀元春才确认,自己的手,真没受伤。
为掩饰之前的口误,她不敢接荀元惜这话,只睁大一对泪眼,委屈道:“七妹妹,你年纪小,就可以含血喷人吗?当着祖母的面,你倒是说清楚,我凭什么要跟你道歉!”
荀元惜毫无压力,悠然反问:“那五姐姐,你敢跟祖母说清楚,我究竟是怎么摔……”
元惜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荀元春一声惊呼打断。
“什么?妹妹你是说你摔下假山的事?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她倒也是好演技,不过眨眼间,满是泪痕的脸已换上一副讶异,又愤慨的神态。
“七妹妹,你说话可要凭良心呀!爬假山摘红果,我俩是在一起;可你摔下假山,是我害的吗?分明是妹妹你看我那扇子精巧,扑过来抢,才失足摔下去的啊!我……呜呜……姐姐我还拉了你一把呢!只是可惜,没拉住!”
荀元春一番话说下来,真是委屈得不行的样子,就差没指天喊冤了。
没想到,这五堂姐不仅人蠢心狠,脸皮也是非一般的厚!
元惜眼一眯,再看荀元春的眼神,不觉带上了几分凌厉。
两人一个对视,荀元春忍不住心下一颤,缩了脖子。
这眼神……
只怕世人都看走了眼呢!
二房这个看似性情绵软、乖顺听话的堂妹,竟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荀元春避开荀元惜森冷的目光,转而凄然望向崔老夫人。
“祖母,七妹妹摔伤,固然也是春儿不够大方,但真不是春儿害的啊!春儿……呜呜……春儿真是想不明白,七妹妹为何会这样说?”
崔老夫人看一眼怀中的荀元春,又看向伏地痛哭荀元春,而后目光放远,眉心紧锁,默然不语。
场面闹得这样难看,几个婆子、丫鬟是再不敢想东想西了,闭气噤声,眼观鼻鼻观心。
沈月虽然没什么心眼,但对如今的女儿,却生出了一种强大的信任。
她的璨璨就连疯癫的三弟妹都能唬住,还能在荀元春这么个小丫头片子手里吃了亏去?
此时的沈月,完全没有意识到,她女儿也还是个小丫头,比荀元春还小。
她心情轻松得很,随意找了不远处一块假山石坐下,翘着二郎腿,指派谷雨回观澜轩备热水,只待事情一了,就带女儿回去清理伤口。
而荀元春,看自己哭诉这么久,祖母始终不表态,不由得更是慌乱。
“七妹妹,咱们虽是隔房,但到底都是自家姐妹,又不是什么仇人!可你,想抢我的扇子也就罢了,还在祖母面前倒打一耙,姐姐我这心里真是……呜呜……”
看着荀元春那一脸比窦娥还冤的神情,荀元惜好险没有直接笑出声来。
仇人?
就你,也配?
跳梁小丑罢了!
再说,究竟是谁倒打一耙啊?
看荀元春说来说去,也没扯出半点幕后人的信息,元惜懒得再与她歪缠,直接伸手,将崔老夫人的脸捧转过来。
崔老夫人面色微沉,诧然挑眉。
荀元惜却不怕崔老夫人骂她没规矩,一改之前的小女儿娇态,眼对眼地,认真说道。
“祖母,五姐姐都没带扇子出门,璨璨又去哪里抢夺?璨璨便是再顽皮,也绝不敢欺瞒您!当时,璨璨吊着树枝,正要从树上下来,五姐姐却伸手来抢璨璨腰间的香囊……”
话顿住,元惜扭头垂眸,看了看眼带惊骇,却又有些慌乱地望着她的荀元春,才接着说。
“姐姐也不像真要抢璨璨的东西,或许只是无心的玩闹?但是,璨璨摔伤,总也有五姐姐的缘故;所以……”
话,点到为止。
所以,她之前才会说,等着荀元春给她道歉。
只说实情,没有添油加醋,并非元惜心善,要替荀元春开脱;只是,虽然她从不相信世间真有神佛照拂世人,却信奉因果报应,如影随形。
即便身处后宫那个浑水坛子,几经沉浮,她也不曾歪曲事实去冤枉谁、陷害谁,虽也双手染血,可栽在她手里的,真是咎由自取,亦如今日的荀元春!
崔老夫人沉吟片刻,轻轻拿下元惜贴在自己脸侧的小手,再转眸看荀元春,眼神锐利如鹰。
荀元春被崔老夫人这一眼盯得,目光乱闪;但心里越慌,越害怕,就越想争辩。
看荀元春张嘴欲言,元惜抢先开口。
“祖母,璨璨虽然年幼,却也明白‘一笔写不出两个荀字’的道理。璨璨并不是非要五姐姐挨骂受罚才解恨;只是觉得,身为荀府当家主母和我们的祖母,谁都不该欺瞒您,您应该、也有权知道事实的真相!”
她话音软糯,语调却是抑扬顿挫、铿锵有力,听不出什么委屈,更不带丝毫怨气,有的,只是孝顺、隐忍,和凛然大气。
默默听完荀元惜的话,崔老夫人的眼神极为复杂。
还记得,她曾在老爷面前说过,说春儿其实比七丫头更聪明、更懂事。
可老爷却说:“五丫头懂事说不上,小聪明倒是很有些;不过,你拿她和璨璨比?”
言下之意,不就是说春儿根本不能与七丫头相提并论吗?
她当然不会为这种事和老爷争论,心下却很不服气。
即便七丫头偶尔能得老爷提点几句,可毕竟是那样一个粗鄙村妇养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