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守在家的邻居们,一个个都看得兴致盎然,有点儿良心的、有点年纪的,不由得摇头叹息,感叹世风日下,而有些比较缺德的、尤其是有那么几个满屯子乱窜,一天到晚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不光不上去拉架,还跟着叫好儿,跟看斗鸡斗狗似的:
“对!扇她!扇她!这种老娘们儿就是不能惯着!”
“艾玛,挠她!挠她!抠她!抠她!要不岂不是让她压着打!”
“艾玛,掐她,对,掐,掐,使劲儿掐!”
“使劲儿!使劲儿!使点儿劲儿啊!嘿哟喂,你这是几天没吃饭啦?”
“撕衣服!快点儿撕衣服啊!扒裤子也行!艾玛!这老娘们儿掐架,就是比老爷们儿干仗好看啊!”
跟兴高采烈看戏的旁人不同,姜老太太气的心肝脾胃肺都一块儿造起反来了,五脏六腑翻江倒海,浑身上下跟过电似的直哆嗦,而且还心口发闷,脸色发白,眼前发黑。
这可真是自己宠了几十年的长房长媳!
真是会给老姜家长脸!
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大儿媳妇儿竟然蠢到这种程度?
闹出这么磕碜的事儿来,还不知道遮掩遮掩!打架都在大门外头,这是唯恐别人看不着热闹,找不到老姜家门儿还是咋滴?
用不了一天的功夫,老姜家这点儿笑话儿,就得闹得整个桦树林公社都知道了!
老姜家多少年没这么丢过丑了?老姜家的名声啊,都让这个蠢货给遭禁了!
两个女人已经滚了满身的雪和泥,再加上流得满头满脸的自己和别人的血,又披头散发的,看着都有点儿吓人。
有个在一边看热闹的小媳妇儿,怀里抱着的奶娃娃,就被这俩凶蛮的女人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小媳妇忙忙地解开衣襟,把**塞进孩子嘴里,一边轻轻地晃着哄着,嘴巴被堵住了的小娃娃才算安静下来,鼻子里依然哼哼着,带着点鼻音,抽噎着吞咽起奶水来。
此时牛桂花已经仗着身强力壮,占了上风,把程树芬压在了身子底下,骑在她身上,正薅住了她的头发,一巴掌一巴掌地往她脸上使劲儿抽,一边儿抽,一边儿骂:
“我让你算计我!我让你编瞎话!我让你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让你算计我!我让你编瞎话!我让你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几乎进入了无限循环模式。
程树芬虽然被压着打,却也不愿意坐以待毙,双手掐着牛桂花的脖子,不过她细胳膊细腿儿地,力量不够大,只掐得牛桂花有点难受,但是并不影响她的呼吸,也不影响她发威。
后来程树芬又改了主意,去扯牛桂花的衣服,不过这一招却是失策了。这招要是在夏天用,绝对是百试百灵。
然而现在是冬天,程树芬费了半天劲儿,只扯破了牛桂花的棉袄袄罩。虽然毁了牛桂花一件衣服,但是让她舍皮露肉丢个大丑的战略目的却完全没有达到。
程树芬的脸已经被牛桂花扇的肿了起来,两侧脸颊都肿得高高的,五官也跟着变了形,怎么看怎么像个膨胀的猪头。
而牛桂花的脸被程树芬挠了好几道纵横交错的血口子,现在正在滴滴答答地淌血,头发也被扯乱了,批头散发,看着格外的狰狞可怖。
姜老太太看着这两个状似妖魔鬼怪的疯婆子,尤其是自己家的大儿媳妇儿,气的双手一个劲儿地颤抖,嘴巴也跟着直哆嗦。
竟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眼看着就要一翻白眼,往后一倒晕过去,姜英秀连忙手眼疾手快地扑了过去,一把就扶住了她。
“奶,你可别太激动了!眼瞅着下晚儿我大姑就到家了,你这会儿要是倒下了,那我大姑得多心疼啊!
你要是再气个好歹地,大家伙忙着照顾你还来不及呢,谁还能想起来给大威、小勇和芳芳做好吃的啊?”
姜老太太听了这话,一口气渐渐地缓了过来。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一些。
对了,她最心爱的大闺女,今儿个还要带着几个外孙子外孙女来自个儿家住呢!自己个儿要是这会儿子气坏了,这回头旁人再给怠慢了咋办?
又恨恨地在姜英秀脑门上弹了个脑瓜崩儿:
“你个小没良心儿的,就知道拿你表哥他们说事儿!其实不是怕没人给你大姑他们做好吃的,是怕你自己吃不着好吃的吧?”
姜英秀真的很想吐槽一句:
“每回给你外孙子开小灶带没带上我,你心里没数啊?哪回姜春菊来了,我捞着一口好吃的了?”
然而,姜英秀实在是怕把老太太给气出来个三长两短滴,所以就笑嘻嘻地挽着老太太的胳膊,嘴里连连说着“那哪能呢?奶你把我当成啥人了?”
脸色却分明是一副“哎呀呀,这都被你知道了”的表情。
姜老太太的那股气缓过来了,紧张激动又生气地站了这半天,此时一双小脚已经不堪重负,借着姜英秀扶着她,把大半的身体重量都靠在了姜英秀身上: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就你那样的,一撅尾巴,我就知道你要拉几个粪蛋儿!”
姜英秀一脸“对对对,你说什么都对”的表情,搀着老太太,问道:
“奶,要不咱们进屋坐会儿去?我刚才喊虎子哥去找我爷了。”
之前刚打起来的时候,家家户户都跑过来看热闹,林虎子也在其中。
姜英秀一眼看见了林虎子,赶紧跟他把大略的情况说了说,就拜托他到水库那边去捎信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