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北山,落凤岭外。
陆青云与刘清泉走后十余日间,孙蓉儿又已变成了那般痴傻的模样。整日里喃喃自语,一双眸子也日渐黯淡下来。
孙天平瞧在眼里,心中极是悲痛,铁铮铮的汉子,也时时背地里偷抹眼泪。冯知春更是终日不离女儿片刻,轻轻抚着她的秀发,眼中满是爱怜。
这一日,天近黄昏,乌云密布,半空里雷声隐隐作响。窗外,秋风阴冷,响着悲怆的调子。
冯知春揉了揉眼睛,轻轻拉起被角,盖在孙蓉儿身上,这才起身掩了窗子。她这些日子终日守在女儿身畔,面容早已憔悴不堪,一双妙目也变成了乌青的颜色。
窗子刚刚关好,那门吱呀一声被推了开来,一股凉意登时袭满整个屋子。冯知春朝门边看了一眼,只见孙天平缩着双手,迈进屋来。冲着冯知春笑了一下,径自往孙蓉儿床边走来。
冯知春见是孙天平,心下稍稍放松。她走到门边,又把门带上,口中抱怨道:“当家的,天冷啦,给蓉儿添件衣服吧。”
孙天平不答话,铁黑着脸,轻轻坐在床边,将孙蓉儿的小手握在掌中,脸上显出一股悲痛之意。
冯知春见了他这般模样,心中酸楚,忍不住轻声泣道:“当家的,你是咱家顶梁柱,陆老爷和清泉去了十多天啦,连点音信都没。若是龙鳞找不回来可怎么办,你给拿个主意吧。”
寻常人家,对这些传说之物总是心存疑虑,纵使陆青云言语中点破玄机,也不敢尽信。即便龙这一物真的存在,这一去能不能找寻回来,还是未知。
话音刚落,便听孙天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陆老爷天人之姿,必然不会欺骗我们,放宽心吧。知春,把门开开,我端着鸡汤,不太方便。”
冯知春心中登时一凉,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孙天平尚在门外,那这坐在床边之人又是谁?细思极恐,顷刻间寒毛倒竖,忍不住哎呦一声喊出口来。
门外,孙天平听得尖叫,心知有异,禁不住大是急躁。也不待冯知春开门,抬腿一脚,破门而入,手中果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鸡汤。他见了眼前景象,也是呆了,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但听当啷一声,手中的瓷碗掉落在地,碎成一片。屋中登时飘起一股浓郁的香气。
这一场景也当真诡异,孙天平一直在厨房忙活着,早些时候杀了只鸡,要给孙蓉儿补补身子,一直弄到傍晚,方才炖烂了起锅。哪知一进门来,竟看到自己早已坐在女儿身边,这如何不让他惊恐万分!这一瞬间,倒有无数念头闪过脑中,不过能肯定的只有一点,眼前这人,决计不是自己。
冯知春更是惊惧万分,一瞬之间,眼前出现两个孙天平,一般的形貌衣着,实在诡异。当下也顾不得害怕,抢上两步,抓了那人手掌甩在一边,将孙蓉儿抢在怀里,这才往后退了几步,一下靠在墙壁上,不住喘着粗气。心中也是怕的极了,眼泪止不住扑簌簌地往下落。
孙天平瞧在眼里,心中犹如刀绞。他往前凑了一步,口中念道:“知春,你……”
话未说完,冯知春便歇斯底里地吼道:“滚开,谁也别想动我女儿。”她也实在不知眼前两个孙天平到底哪一个是真,护女心切,索性谁也不要靠近,才最是稳妥。
忽听那床边之人放声长笑,面目狰狞,嘴巴咧成一个极为夸张的角度,声音更是尖锐刺耳,摄人心魄,一双眼睛也渐渐变成血红颜色,在昏暗的屋内绽放出阴冷的寒光。这时二人也笃定无疑,眼前这个孙天平,必定是妖物所化。
冯知春见了眼前这般变故,自是吓得哭出声来。孙天平算得上见过世面的,心中虽然惊惧,却能撑着心神不乱,厉声喝道:“什么东西,敢来我家里作怪!”
那妖物以尖锐之声说道:“我乃回云洞大仙,你这娃儿与我有缘,让她随我回去,保教她生龙活虎,修成仙姑。”
孙天平闻言吃了一惊,哪里肯信它,随手抄起一把木棒,护在冯知春与孙蓉儿跟前,生怕这妖爆起伤人,一颗心也似乎跳到了嗓子眼。
这回云洞大仙叹了口气,挥了挥手,那窗子便啪的一下掀了开来。它回身望了一眼,身子一短,化作一道白影,夺窗而去。
孙天平转过头来,对着冯知春喊道:“速去邻家避避,我去看看这东西逃去哪里了。”
言毕,也不待冯知春回答,翻身夺门而去。冯知春兀自惊魂未定,呜咽片刻,方才回过神来,抱着女儿战战兢兢往邻家去了。
却说孙天平追着那道白影,一直蹿出了村,跑到大山脚下,却再也寻不到半分踪影。举目四望,此时天色已然全黑,四下里雷声滚滚,阴风阵阵。孙天平心知不可多留,也终究挂念妻女,这便转身要往回去。
刚走十余步,便听一只乌鸦当头而叫。孙天平只觉得背后一阵凉气袭体,心知要坏。尚未迈出下一步,果然就看到四下里白烟阵阵,从地底冒了出来。
孙天平心中惊惧,拔了步子飞也似地疾奔。一路上只听得数人脚步,跟在自己身后嚓嚓作响。却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孙天平大是惊恐,更不停步,也不敢回头看,一路疾走,奔回村中。
刚刚行至村口,便听身旁噗的一声巨响,爆起一团粉末。孙天平不敢停步,继续往前蹿出几步,身后那噗噗之声又连响数下,尘屑纷飞。孙天平终于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那村口处隐隐环绕着一道道黄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