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舅乃是太子的亲舅父,血脉相连,背后又有皇后撑腰,而国舅私设银矿之事在先帝宪宗之时自然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如今天下尽在今上手中,若是他肯将此事承担,国舅脱罪也不难。
十月底,今上下旨令宁王带着三司官员审理国舅此案,因国舅私设银场的涉案人员以及地方官员皆被拘捕回京,此事很快便有了定论。又有禁军在查抄傅温书房之时发现傅家产业竟然遍布长安,其中最出名的宝源钱庄遍布许多地方,宝源钱庄的银票在大周朝几乎通用,比之邢乐康这等江淮之地的大商人来说,宝源钱庄背后的老板才是许多人津津乐道的神秘人物。
“朕倒不知道,原来国舅爷是拿着国库的银子跟自己私挖来的银子在各地开钱庄,有这么雄厚的资本,想做什么做不了?”
接到许清嘉报上来的帐目,以及宁王带着三司官员历时数月查到的证据,今上面色惨白,额头青筋暴起,忽然间就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许清嘉声音都变了,“快……快传太医!”
如今朝中傅氏一系官员都还在观望,而傅国舅还在牢里,今上是万万不能倒下去的。
赖宗泉被小宦官催促着在宫道里几乎要跑起来,自先帝去了之后,他便接手了今上的脉案,开始负责今上龙体。他原来只专心服侍今上,但自接了今上脉案之后,不禁暗暗叫苦。
永和元年三月初,春寒料峭,天牢里阴暗潮湿,关在天牢里的傅家人已经从最初的宪宗帝薨逝之后侥幸逃得一命的狂喜之中渐渐的回过神来,傅家男丁从国舅傅温到几个儿子,连同已经在去岁八月中就被从苏州府押解回来的傅五郎一起过堂,这都已经不知道是审了多少次了。
宁王审案自有一套,又有于帐务上极为精通的许清嘉带着户部抽调出的一部分官员协同查案,效率奇高。傅开朗与他二人都合作过数次,与许清嘉更是经年的老交情,以前十分佩服他二人的手法,如今等自己沦落为阶下囚之后,真是说不出的复杂感觉。
胡娇倒是常去牢中探望傅二夫人以及傅香,送吃送喝,新年的时候还给傅二夫人母女俩送过干净的衣服。那狱卒见是许夫人,倒也从不为难,还十分殷勤。
许清嘉正是查案官员,她这般不避闲,傅二夫人多有感激。最近的一次也许是预感到傅家之事不能善了,素来坚强的她也忍不住在胡娇面前流泪。
“我这大半辈子也过去了,只可怜香儿……她还是个小丫头……”
历来罪行严重的,成年男丁尽皆斩首,而女眷们要么流放要么充入掖庭做苦役,亦或充入进行教坊司入贱籍,总归这一生就算是完了。
胡娇迟疑:“要不……等案子审的差不多了,我就去求皇后娘娘,只道我家鸿哥儿定了香儿做媳妇儿,只是孩子们年纪小还没有过礼?”
自傅家下了狱,许珠儿为好姐妹日夜担心哭了好几次就算了,令胡娇诧异的是,许小宝也好几次在她面前含蓄的提起傅香,只道傅香女孩子家从来都是娇养,也不知道天牢之中如何受得?!
许小宝如今已经十八岁了,还未订亲。他又不同意季家的二娘子,只道季二娘子性格太过端方,一点也不活泼,胡娇未曾料到长子竟然喜欢活泼的小娘子,便随他去了。
季家二娘子已在去年春嫁了人,季成业十分的遗憾两家未能做成亲家。
哪想到傅家出事之后,许小宝在她面前提起傅香的次数明显增加,胡娇就心中存了疑。
傅二夫人目露狂喜:“妹妹……不嫌弃我家香儿?”
胡娇摸着她有些枯瘦的手安慰:“香姐儿是我自小瞧大的,模样性情哪样差了?”
以往或者这门亲事做得,但今时不同往日,只要案子一定,傅香的身份就与许东鸿的身份天差地别了。傅二夫人不是不明白的,只是可怜她此刻慈母心肠占了上风,自然盼着此事能成。
哪料得到傅香却端端正正朝着胡娇行了一礼,语声坚定:“多谢许伯母厚爱,只是无论如何,香儿是要跟着娘亲的!”
胡娇没想到她小小年纪,心志却如此坚定,她想要与一家人同舟同济,不但没错,反令人钦佩。
旁边韩蕊听到这话不由冷笑一声,从最开始的声嘶力竭到如今的数月煎熬,她只求有一日能出去不被傅家牵累,每次永宁公主来探监都被她催逼着前去见今上求情。
只不过……她当年与今上有一段孽缘,永宁公主也知道此事,去求见了几次今上,正逢今上在与朝中重臣商议政事,哪得空见她?她往后宫去求皇后,皇后对韩蕊厌恶之极,嘴里应承着,还要宽慰她,但实质上却丝毫也不曾向今上提起过此事。
永宁公主也暗中猜测皇后也许知道了什么,这才只应承不办事。
她也去求过太后,还是不曾将韩蕊放出来。
太后倒是盼着傅家人能够从牢里放出来,好几次在永寿宫里发脾气,让今上下令官员停止审傅家人,但今上每次都只是敷衍太后,寸步不让,还安慰太后:“朝中重臣都瞧着舅舅呢,若是舅舅当真清白,到时候儿臣亲自前去天牢请舅舅出来,让舅舅风光回国舅府。”
“那若是真的查实你舅舅有罪呢?”
“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太后气的将案上白瓷青莲的鱼碗都砸了,指着今上的鼻子破口大骂:“白眼狼!你舅舅为你筹谋多年,哪想到你却是只白眼狼,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