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旗戏鼓天桥市,多少游人不忆家!”
这句话,说的是北京城的天桥,而天桥在清末民国乃至解放后,一直都被誉为‘天子脚下三教福地,皇城根里九流道场’的地方,因京城平民最喜在这里会合憩息,所以,一个天桥,便将京城的社会风俗,展露得淋漓尽致。
天桥兴起,是因为市场的繁荣,而这个市场,又是集文化娱乐和商业服务为一体的市场,所谓文商结合, 互为促进,在它发展的过程中,渐渐形成了独具特色的天桥平民文化,因其生根于平民百姓之中,故虽历经沧桑,却能持久不衰。
天桥位于宣武区东部正阳门外,因明清两代皇帝祭天坛时必经之路而命名天桥,在这里,除了繁华至极的商业圈子外,最为令百姓称道的是,许多江湖艺人甚至隐士高人,都会在兴致来的时候,在天桥“撂地”露上一手。
所谓“撂地”,就是在地上画个白圈儿,作为演出场子,行话叫“画锅”。
锅是吃饭用的,画了锅,有了个演艺的场子,那艺人也就算是有碗饭吃了。
当然,想在天桥市场‘撂地’、‘画锅’,那也并非是谁都能行的,即便是天桥上最为普遍的杂耍表演,也大多藏着一两手绝活,一来是自己吃饭走江湖的里子,二来,则是用作应付一些‘守桥人’‘铲地’的面子。
天桥上的表演项目众多,有拉弓举刀、抖落空竹、舞叉“开路”、爬竿耍幡,但竞争最为激烈的,还要数练硬气功和跤场。
硬气功在天桥表演硬气功的人极多,最为常见的有“油锤贯顶”、“锤卧钉板”、“崩铁链”及“捋铁条”等等。因为其中技术含量较高,所以一向被称为天桥收入最高的金锅,而在最近这些日子里,若说在天桥人气最旺的场子,却要属原本只有练家子才喜欢光顾的跤场。
清朝的历代皇帝,均大力提倡摔跤活动,康熙年间还组织了如“善扑营”这种国家摔跤组织。有督统、副督统管辖,两翼称东营和西营。
京城人把“布库”又称为“扑户”,而在有清一朝,不仅将校士卒通晓摔跤,就连一些好武的王公贵族也不例外,并渐渐将满、蒙、回、汉等各民族跤术的精华集于一体,统称为中国式摔跤,也可称为掼跤或撂跤。
在这种大环境之下,能在天桥上开设跤场授徒的。几乎都是个顶个的高手,而平日里厮混在跤场中的,或是家境富裕的官宦子弟,习之为了强身健体交朋好友,或是家庭贫寒,以摔跤为业。力求能得喜好摔跤的达官贵人看重,混个看家护院乃至保镖的官身,解决一家老小的衣食计算。
当然。这天桥中的跤场,也并非都是铁饼一块,几乎每一个屹立多年的跤场,都会按照各自跤术传承的地域或家世,分出不同的派系,而在天桥上最大的两派,便要属京城跤派和保定跤派两大霸主。
只是,今天不知为何,两大跤派竟然都齐齐关了场子,约在四方酒楼上面面对面码对码地坐在了一起。激烈的讨论着什么……
“嘿,都听说了么,那日本柔道协会跟精武门的比武可是半途而废了。据说上场了五人,都被黄面虎霍元甲的大弟子闪电快手燕子刘刘振声给一一击倒了……”
一个京城跤派的弟子正说得热乎,忽然听得保定跤派中有人喊了起来,“嗨,你这是老黄历了,我可是听说了,前几天动手的那些日本人,据说不过是一群不入流的新派柔道家,奉行着不能掰腕别腿的规则,结果连霍元甲都没上场,便都败在了刘振声的手上……”
“对对对,后来好像有一丫叫什么五大郎的柔道会长不得不中止了比赛,并提出要以古柔术阴柔流做生死斗,只是说咱大清国的国术,拳脚招招阴狠绝户,难以推广普及,后来在酒会上借着公证人的口,提出了只要我方遵守不动拳、不踢脚、不插裆、不挖眼等一堆的规矩,纯粹以摔拿掼跤为主,只要是胜了,便让咱大清国在日本开设国术馆的条件!”
“那霍大侠答应了?”
“你丫这不是废话么,霍大侠若没答应,这中华武士会能找到咱们天桥么?”
说到这里,在场跤术界的老少爷们不觉身子一挺,脸上微微地动了起来,虽然大多都在使劲绷着,可也有忍不住那股子自得的劲,互相对视而笑地举起了手上的茶杯,异口同声地说道:“说的就是啊,咱们跤术虽说没有国术杀人利落,可那也是能要人命的功夫,这些年,大家伙为了伙食生计,光在天桥上练着假把式玩,如今也该露一露真功夫,替咱大清长长脸了……”
几个老人听了,脸上不觉也笑开了花,一边喝着茶水,一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就是就是,所谓跤术国术不分家,那鼻子李闭门苦练十年,到现在谁不知道他是与单刀李齐名的风尘三侠,之所以这两年大兴国术,还不是因为人家打得洋鬼子多,而咱们跤术这一行,却几乎没人上过场……如今为国争光的机会到了,大家伙儿凑到这里,还不是为了选出出赛的人选!”
“还选什么选,要我说,在座的老少爷们谁不晓得我师兄佟忠义,那可是俺们保定跤派的擎天双柱,只要我跟佟师兄去上海,管叫那些个小日本儿是有来无回!”
说话的,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脸色紫红如铜,一张口便好似打雷一样,震得旁人耳朵都有些嗡嗡作响,却是沧州武林的新秀,武氏太极的嫡传弟子李云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