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事好做,明事难成,漕帮的规矩,我不得不遵守,可带你们来,本就是为了破这个规矩!”
就在轻舟脸色不悦地质问起任胜时,这个漕帮大掌舵却忽然话锋一转,说出了让她都觉得有些吃惊的话来,等到轻舟将信将疑,想问明白到底该如何破坏漕帮的规矩时,任胜却又好似自言自语地转头看向了长江上的万家渔火……
“新人想出头,老人却一直死守着规矩,这长江千船万帆的景象没了,漕帮纵横大江大海的底蕴和气度也没了,所以,漕帮的规矩,也是时候变一变了!”
“你这么做,就不怕犯了众怒?”
任胜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的轻舟,忽然淡淡地笑了起来,“破坏漕帮规矩的是你们革命党,以势压人的,也是你们革命党,为何我会犯了众怒?你们革命党既然有打破武昌重塑宇内的勇气和实力,想来也不怕再得罪一次我们漕帮!”
“是不怕!”轻舟此刻也有些恍然地笑了起来,随后又对任胜的手段觉得有些佩服,“当然,这规矩,是要等胜爷先罢黜了山主之后再去破,恶人自然是我们革命党来做,而胜爷却可以借此大势,将那些掌舵们整合一番甚至就此抓在手心里面,届时,即便那山主再不甘心退位,恐怕也没有了翻盘的机会……”
“这话说得有些武断,不过我却觉得不错,前面就要上刀山了,无论如何,还是等先闯过了三关再说!”
所谓的上刀山,又叫爬刀梯或走天梯,本是一些民风彪悍的少数民族在节日中祭祀所用,后来被漕帮引入了帮规之中,作为闯三关之首。
因为地处江河湖海,所以漕帮的“上刀山”自然与水脱不开干系。
三十六吧锋利无比的长刀。牢牢地绑在大船的桅杆上面,其刀口朝上,因为大船漂在水面上,所以会整体出现微微摇晃的现象。以至于这漕帮的上刀山,其难度还要远远高出那些将长刀绑在固定的梯子或原木上的祭祀仪式……
既然源起于仪式,自然就有相应的礼仪甚至吞气的法门,可是说到底,仍不过是利用经过特殊手段磨砺过的手脚,及一些利用物理规律的经验来闯关,然而,当任胜派出了一名专门练过铁砂掌的汉子,胸怀成竹地上了刀山之后,这才知道。那位山主果然在暗中使了阴招……
既然是阴招,自然便不会在明面被看出做过任何手脚,可山主作为主事人,只需将那三十六柄长刀仔细打磨一番,便足以改变整个故事的结局。
普通的上刀山仪式。虽说每把长刀都要经过检验,须得达到可斩木方的程度才算合格,但那却是凭借着长刀的硬度及半开的刀锋就可以做到,一般来说,这三十六柄长刀里面,绝对没有一把会像平日家用的菜刀那般,可轻松划破肉皮切割肉丝的程度。因为一旦这么做,一来刃口便过于锋利容易卷刃,二来是这种程度的刃口,即便上刀山之人再怎么经过锻炼,也很难不留下伤痕。
这就是祭祀仪式和江湖刑典之间的区别,尤其是当对立的一方是怒气冲天的山主时。其中原本可轻可重的‘惯例’,自然便要倾向最有利于自己这一方的程度……
所以,当那汉子一上脚,顿时就发觉到其中的关窍。
三十六柄经过反复打磨的长刀,如今不说吹毛立断。却也是锋锐无双、毫无借力之处,那汉子只走了短短的几步,便被刀梯上锋锐的刃口破了脚底板厚厚的老茧,在几把长刀上面留下了斑斑的血迹,等到他仗着手上的功夫暗暗发劲,咬牙走到了一半的时候,终于因为一阵江风吹来使得船头一阵摇晃,将足底切得血肉模糊,等到脚下因为疼痛接连颤抖无处使力之际,竟然在众人的惊讶中就这么从十几米的桅杆上摔落下来……
啪!
一滩鲜血就这么从那汉子的身下缓缓渗出,将甲板染成一片血红,而山主那边自然就有人开始在底下叫嚣,企图吓走其他曾经专门练过走刀山的漕帮弟子……
“老弟,你看这!”
按照漕帮的规矩,这闯三关若是连输三场,那便也就不用再闯,所以,即便鼎爷之前对自己的手下很有信心,这个时候不免也要慎重起来,只是不等他继续说话,便见到任胜忽然扬起手来,竟然亲自走下场去……
“胜爷……”
“任某九岁练拳,十六岁便在乡码头上做了扁担,凭得便是一个‘勇’字,就算今天坐了掌舵,也不敢忘记今天的地位,是手下这帮兄弟们给的……”
说到这里,任胜双脚在甲板上重重地一顿,不觉发出了‘砰’的一声闷响,将那双黑光铮亮的牛皮鞋一脚蹬得粉碎,露出了有些粗糙的脚板,一步一步地向前缓缓走去……
“六哥江上生、江上死,却是为了我任胜,咱们漕帮的弟兄,轻生死重义气,这刀山,自然要由我亲自来走一趟,成了,是江神看在六哥的面儿上护佑我,不成,我便去江底下陪六哥儿继续耍子,兄弟们便散了去,总归还能在其他几个掌舵手下讨口饭吃……”
“胜爷……”
“大哥!”
此刻围观在江面上的众人,都算是见过世面,参透了生活的人物,可偏偏就是这群人精中的人精,从任胜那看似平常的说话中,感受到了一股让人振奋的气势。
任胜的每一步都不大,没有丝毫大场面或是大英雄的味道,可他的气场,却在这种精准得近乎严苛的十几步中,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