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邪本想大力掷出长剑,一剑刺穿这聒噪小宋王的喉咙,却不曾料到,自己竟然渐渐把这小宋王的话听进了耳中,并且字字有声,由耳入心。乌邪不自觉地放下了手中长剑,陷入了沉思。
小宋王首先说出了不杀他的第一个理由,便是敬重他武功高强,而且一语击中了他曾经最为在意的事——在九州高手榜上位居榜首。小宋王说:“难道蜀王殿下不想多当几天的‘天下第一’吗?”这句话自然说进了乌邪的心坎里。
之后小宋王又说,剿灭戎族人一事,理应由“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去做……那么言下之意就是,如若“天下第一”不去做,便不是“当之无愧”的天下第一了。
乌邪皱起了眉头。
刘璟见状,继续道:“蜀王殿下,寡人虽然擒住了你,却不会杀你。寡人下令将蜀国王室宗亲杀得一干二净,以灭蜀国,但是寡人唯独不杀你。
因为寡人在下令血洗紫川之时,就已经知道领兵在外的蜀王殿下,有朝一日定然会来找寡人报仇。寡人下令杀的蜀国宗亲,不计其数,以寡人一人之身,根本无法雪尽蜀王殿下的恨意。你今日即使杀了寡人,蜀国也不可复,死者亦不可生。
你在寡人的牢笼中,寡人却放你一条生路,寡人就成了你的救命恩人。你难道要为了已经不可逆转的事而杀了你的救命恩人吗?如此一来,侠肝义胆、光明磊落的蜀王殿下,与寡人这等下作不堪的‘龟儿子宋王’,又有何区别呢?
何况,血洗紫川的罪魁祸首真的是寡人吗?寡人的剑,自始至终也未沾蜀国王室宗亲半滴血。杀他们的,是宋国将士。冤有头债有主,你既然要报仇,却为何不去逐一找出那些宋国将士呢?你冒死来杀寡人一人,真的能抵掉那么多条人命吗?你热血上头便亲自率兵去打戎族人,将妻儿弃于紫川于不顾,才让寡人趁虚而入。他们的死,你自己是否也难辞其咎呢?”
乌邪紧握剑柄,顿觉头晕脑胀,片刻之后,不禁“哇呀呀”地大叫一声,怒吼道:“别说了!”
刘璟不再说话,转身走上玉阶,坐到了龙椅上,静静看着玄铁天笼里焦躁不安的蜀王乌邪。
乌邪扑通一声,盘腿坐到了冰凉的齐白玉地上,凉气入体,深吸一口气,才缓解了适才的头晕脑胀。
媚媚他们不是小宋王亲自动手杀的……可是他若真的放了我,那么我乌邪的性命,就的确算是他救的。他既是我的仇人,又是成全我“天下第一”的威名的恩人!他说让我舍弃一国之恨、一家之仇,去做报效列国天下的义举……
我今日若是死在这个破铁笼里,又有谁有能力和志向领兵出关去灭戎族狼师呢?我若为了刺杀小宋王而葬送了自己的性命,便果真是个自私自利、与他一样下作的人了!可是此仇不报,又怎对得起我的亲人与故国?
蜀王双手掩面,垂头不语,只觉胸中两股恶气似在天人交战,令他烦躁至极。
此时刘璟又道:“蜀王殿下,寡人知道你此刻难以抉择。寡人倒是有一计,可缓解你心中郁结。你可愿听?”
蜀王沉默不语。
刘璟道:“寡人认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今日若是杀了寡人,你自己也断然逃不出这白玉宫的天罗地网。能捉拿你的,远不止这玄铁天笼一个物事。你与其将自己葬送于此,不如先行离去。寡人就在玉都等你,等你完成了‘天下第一’该做的‘天下大义’,你再回来刺杀寡人。如此双全之法,蜀王殿下以为如何?”
乌邪放下了掩面的双手,抬头去看龙椅上的小宋王,只见那年轻人面无表情,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倒是极显诚意。
乌邪站起身来,长剑入鞘,对刘璟道:“龟儿子,你等着!”
刘璟轻轻一笑:“看来蜀王殿下对寡人的建议,并无异议。”
乌邪道:“快放本贤王出去!你再放屁,还不如刺聋我的耳朵!”
刘璟摇了摇头:“你要先答应不杀寡人,寡人才会放你走。”
乌邪怒道:“我今日不杀你,不代表我来日不杀你!”
刘璟笑道:“看来你是答应了。今日不杀,来日方长。”于是旋动龙椅左侧的机括,那铁笼便慢慢升了起来。
乌邪转身扬长而去,越过重重宋宫侍卫,无人阻拦。
刘璟见乌邪离去,旋即将头上的垂珠遮面冠冕取了下来,放在案上,大步走出宁国殿,便在殿外开阔地舞起了剑。
怀王宝剑寒光飘闪,剑锋诡谲,六招剑法,正是鸠占鹊巢、鹬蚌相争、兔走乌飞、狐假虎威、猴子称王和狗熊掰棒。
……
当晚刘璟在不梦阁书案后的竹席地上铺了床厚厚的被子,便卧于其上睡觉,任由恕儿霸占着他的暖榻。他虽依旧睡得不沉,却觉得前所未有的心安。每每梦醒,都不禁去看一眼卧榻,他知道恕儿睡在那里,心中一暖,便又尝试慢慢睡去。
翌日朝会,刘璟正在听几个文臣辩论是否应该放了蜀王,只见宁国殿外冲进一个高手,却不是去而复返的蜀王乌邪又是谁?
经过昨日一战,殿中守卫更加森严有序。文臣迅速退开,只剩一众武将和侍卫把蜀王团团围住。
乌邪招招有所保留,并没有出手伤人,刘璟当即喝道:“切不可伤了蜀王殿下!”
乌邪亦喊道:“罢手罢手!本王不跟你们这些宋国蠢材白费力气!”遂将宝剑插入了剑鞘。
刘璟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