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京黑市在夜幕降临之后才会摆出最稀有罕见或最昂贵难得的物件。朝堂对繁京黑市没有过多的管束,只要不做杀人放火、违背道德的交易,就算是将晋阳宫的藏品偷出来卖,也没有官兵会来抓人。陈王李忱是个开明的王,他的一句名言被刻在了繁京黑市的一面墙上:“黑市亦商,盗亦有道。”因此繁京黑市在陈王李忱登基之后的几年来,势头堪比几十年前的齐国玉都昼夜无休的集市。
自从来到繁京落脚,恕儿一直在打探自己的身世之谜,兜兜转转,未有结果,却无意间听说了繁京黑市的位置。她常常扮了男装,化名“颜树”,在黑市闲庭信步,与许多黑市商人打成一片,大家都很喜爱这脑袋灵活、爱说爱笑的清秀少年。恕儿则渐渐学到了许多生财之道,却一直未有用武之地。
这日傍晚她在黑市与各种香料铺子的商人闲聊,发现他们对碧凉凝香这种香料的忽然消失并没有太多察觉,毕竟香料种类繁多,比碧凉凝香更加昂贵稀有的也比比皆是。恕儿满意地回到酒楼时,已经很晚,酒楼刚刚打烊,两个姨姨都已经回家休息,只有林璎还坐在那里,傻傻笑着。
恕儿猛得拍了林璎的肩膀一下,他才从傻笑中惊醒,眼睛闪闪发光地看着恕儿,似是遇到了天大的喜事。还不等恕儿开口问他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林璎忽然站了起来,扯着恕儿的衣袖高兴地说:“恕儿姐姐,你猜我今天遇到了谁?你猜!你猜!”
恕儿镇静地摇摇头,不能理解这小弟突如其来的狂热。他似乎从来都没有那么狂热过,就算是对绘画书法,他也都只是安静地钻研欣赏,独自沉浸在他喜欢的世界中。
林璎终于抑制不住喜悦:“我今天在旧城楼上卖画被几个臭小子欺负时忽然就来了一个特别俊朗帅气的哥哥帮我出气……”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字,最后大吸一口气说:“就是我跟你说过的诸葛家的容哥哥!”
恕儿不在意地“哦”了一声,觉得这个人跟她最近满心满脑所谋之赚钱大计没有任何关系。她用手掸掉林璎一直抓着她袖子的那只手,疲惫地说:“咱们快回家吧,我下午帮着掌柜算账,又去夜市逛了一个晚上,实在累得不行了。”
林璎始终紧抓着她的袖子不放,扯着她出了酒楼,往回家的方向一蹦一跳地走去。林璎一边蹦跳,一边感叹道:“容哥哥不愧是九州美人榜首!这么多年不见,他竟然长得那么高挑俊朗!他真是个好人,所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说的就是他这样的‘少侠’!而且他幽默风趣、妙语连珠,实在是令人喜爱!真是太可惜了,你居然跑去了夜市!刚刚我们还在酒楼里吃饭!他养了一头特别漂亮的红毛小狐狸,那狐狸还通人性,简直神奇得不得了!”
恕儿淡定地问:“那你和他相认了吗?”
林璎叹了口气,失落道:“没有。”
“你怕他们诸葛家支持的不是你爹,而是七王之中的其他人?”
“是。”
恕儿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你做的是对的。知人知面不知心,你隐姓埋名、背井离乡这么多年,不能因为一时欢喜就忘了自己的身份和爹娘对你的期许。想想你爹,一个人在楚国征战多年,日后他若重新统一楚国,你便是楚国太子的唯一人选,关系到楚国的社稷,你的安全是最最重要的。”
林璎垂头丧气:“可是容哥哥对我无话不谈,不仅买了我的画,还请我吃了一顿饭,他始终是很多年前那个热心肠的哥哥,而我得了他的帮助,却要对他有所防备……”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银锭,说:“我本是要将那幅西岭墨竹图送给他的,可他非要给我五两银子,说这不是买画的钱,是让我去买些更好的纸笔的钱……”林璎突然掉了眼泪,哽咽说:“容哥哥真的是个好人,我若能做他身边那头小狐狸,跟他去周游列国,该有多好!他若能在繁京多留几日,该有多好!下次见到他,也不知道会是何年何月。”
恕儿轻点了一下林璎的鼻子:“你啊,都多大了,还这么爱哭鼻子!依我看,你爹娘就是太过宠爱你,你就应该跟你那几个表哥一样,留在楚国征战,看你还哭不哭!等你以后当了楚王,干脆天天叫那个诸葛从容去楚宫里陪你,还有什么小狐狸,也给个官职,叫‘楚王御宠’,怎么样?”
林璎破涕为笑。姐弟两个静静走着,林璎望着漆黑寂静的长街尽头,淡淡地说:“我喜欢容哥哥。”
恕儿也淡淡地说:“我想挣一百两黄金,买一份陈宋之间的通关文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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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日,恕儿又扮了男装在黑市晃悠,听到几个妇人正在询问黑市商人,可否有卖“碧凉凝香”这种香料。她们问了好几家香料铺子,却没有一个人有。恕儿从那几人身后自告奋勇地走到前面,甜甜地说:“几位姐姐,我手上有你们要的碧凉凝香。”
领头的大婶见这少年长得清秀,十分喜爱,笑问:“请问小哥哥手上有多少碧凉凝香?”
恕儿领着几个妇人到了安静的地方坐下来,问道:“几位姐姐想要多少?”说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扁平圆形小铜盒,打开盒盖说:“几位姐姐可以先闻一闻,看看是不是这个味道。”
领头的大婶接过铜盒,里面是乳白的半透明膏状凝香,还掺了些漂亮的金箔,十分好看。她嗅了嗅凝香,赞美道:“我家夫人用完的那一小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