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举起一块陶片,示意给众人看,“汉代真品绿釉陶都是红陶胎,颜色呈浅红色,比较粗松,质地较软,叩之声音低沉。用指甲抠划,胎体上会出现划痕。
大家请看,这块陶片虽然也是红胎,但质地很细,火度高,叩之声音清脆,胎体硬度大,用指甲刻划,不留丝毫痕迹。”
她又举起一只陶杯,“更为明显的是,汉代釉陶入窑焙烧时,往往是两件相同的器物一上一下扣起来,这叫对口烧。
器底的釉汁还未凝固便向口沿方向流动,在口沿部位凝聚成蜡泪状或玻璃珠状的滴珠,通常称为垂釉。
大人请看,小女子手里这只陶杯虽也有垂釉,但可惜仿制技艺还差点火候,釉汁由口沿流向底足,在杯底形成釉滴,与真品垂釉的位置不对。
且不说釉彩色泽还有差异,单凭以上两点,便可认定这位杨公子手里拿的,是不值钱的假陶片、陶杯!
不知你是从哪里收过来的,这回可是看走眼了!”
兰锦心将这番话娓娓道完,兰大亨击掌欢呼一声:“好!小娘子说得真好!”
衙门口围观的人群又哄哄起来了,都没想到这女娃子不仅长相出众,而且对古玩器物了解甚多,思维也相当敏捷,对答得体,仪态万千。不知是哪家员外有福,养得恁好一女儿!
众人的记忆很短暂,都忘了刚才兰大亨带给他们的伤害,心中的天平又偏向了兰家。
杨连庆的脸上青白不定,傻傻地杵在那里,不知所措。
李佑清眯起一双眼,向兰锦心上下打量了一番,道:“这只是你的一面之词,本官不可全信,你们都在驿站住下,待本官找人鉴定确凿,明日再审。”
剧情太反转,让人看不懂。鲁智深使劲挠了挠自己油光可鉴的和尚头,一脸迷茫,到底谁对谁错还没想明白。
程风笑着拍拍鲁智深的肩膀:“正如不是所有的牛奶都叫特轮舒,不是所有的富人都是坏人,不是所有的穷人都是好人。”
“啥特轮舒?”
“额......鲁兄,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说。”
“程半仙,你知道那叫杨连庆的小子说的是实话吗?”
“真真假假,真里有假,假里有真,这戏才好看!不如今晚在东光县住一晚,把戏看完再走?”
“哈哈,那敢情好,不把结果搞清楚,洒家这心里像猫抓老鼠般难受。”两人一边说笑着,一边随着众人散去。
喧嚣过后,偌大个县衙重新陷入肃穆宁静,黑洞洞的衙门口犹如一只深邃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熙熙攘攘、皆为欲来、皆为欲往的红男绿女。
不仔细看,不会发现衙门口里的阴影处还伫立着一具魁梧的身躯。
都头邢虎臣举着右手,细细捻着胡子,握着腰刀刀把的左手愈加用力,粗大的指关节渐渐泛白,他看着众人散去的背影若有所思,棱角分明的国字脸上一脸愠怒。
阳光拉长了影子投射在衙门口的青石板上,细细的灰尘在光线里漂浮、起舞......
小县城的驿站环境自然不会太好。看着从小锦衣玉食的兰锦心被迫待在这等环境中,兰大亨心中一阵酸楚,垂泪道:“小娘子,大亨无能,让你受苦了!”
“大亨叔,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出门在外,遇到各种意外情况也是在所难免,您不要自责了。
锦心从小在家里的环境待惯了,出门体验下不同的住宿条件也是件难得的事。
再说了,爹爹年纪一天天大了,哥哥每天只是与狐朋狗友浪荡狎戏,将来家里的生意锦心说不定还得帮忙,多接触下不同的人和事可以增加自己的阅历,挺好的。”
兰锦心故作轻松地笑道,极力宽慰兰大亨。
“唉,没想到东光这小地方还有这么多歹人!”
兰锦心一听此言,觉得大亨叔说这话也显得幼稚了。天下之大,何处无歹人?要说水深难测,汴梁城里大官大商众多,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能不比东光县复杂?
也难怪,大亨叔年龄虽长,但忠诚老实有余,能力见识稍欠。
且母亲去世的早,全赖他协助处理兰家内务,照顾哥哥与自己长大,外面生意上的事接触的少,故出此言也属于情理之中的事。
“大亨叔,不必担心,那个叫杨连庆的家伙骗人舍不得下本钱,随便弄来几片破瓦烂罐就想讹诈上千贯钱,没门!
您看我今天在堂上不是把他的把戏拆穿了吗?顺利的话,明天我们就可以继续上路回家了。”
兰锦心自信满满的一笑,令兰大亨见了,心中有种说不出的踏实。
“是啊,大亨叔嘴笨,今天全赖小娘子冰雪聪明,应对得当,要不还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呢。”说到这,兰大亨又抹起了眼泪。
“大亨叔,放心吧,没事的,朗朗乾坤,天道公正,奸人是不会得逞的。您早点休息,明天一早上起来就没事了。”
“哎!听完小娘子的话,大亨叔心中舒服多了,你和珍眉也早点歇息,有什么事就叫我,我就在隔壁。”
送走兰大亨,兰锦心在桌上支着胳膊,托着香腮,陷入了沉思,小丫环珍眉在一旁坐着,垂着头打着瞌睡。
兰家世代在汴梁经营茶叶生意,颇有些规模,也算是大商大户。自己不算金枝玉叶,也算是大家闺秀。
要不是迟迟找不到如意郎君,就不会走这么远到东光这个破地方来求姻缘,更不会遇上这档子烂事。
那杨连庆抱的一筐赝品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