艰难的咽下口水,邢书芸转动着被吓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扭头看向贾母,试探道:“老太太,这位是……”
贾宝玉进门就直奔贾母怀里腻歪去了,一时之间倒是没有注意到站在贾母身边的邢书芸。这会儿听见了邢书芸的声音,贾宝玉方才注意到她这么个人。
“这是哪位姐姐?我怎么以前从没见过?”贾宝玉打量了一眼邢书芸,便扭头去问贾母了。
姐姐?!
邢书芸凌乱了。
贾政脸上开始泛起黑气,双手握拳紧了又紧,好险才克制住火气,没有直接吼出一声“孽障”来。
其余如张氏等人,则是在心里对邢书芸报以十万分的同情。摊上贾宝玉这么个口没遮拦的祸头子做继子,这位新的二太太也是有够倒霉的了。
贾母抿了抿嘴,压下心里头的不快。她作势捶了一下贾宝玉,嘴里半真半假的嗔怪道:“这是你父亲新娶进门的太太,你唤她一声母亲也是应该的。怎么,鸳鸯没跟你说吗?”
贾宝玉笑着替鸳鸯辩解道:“这也怨不得鸳鸯姐姐。是孙儿一听说老祖宗找我过来,心里欢喜的跟什么似的,立时就跑过来了,也没听鸳鸯姐姐后头的话。这不,孙儿衣裳还没来得及换呢。”
朝着邢书芸的方向努了努嘴,贾母示意贾宝玉给邢书芸端茶行礼。
别看贾宝玉说话不招人喜欢。行动规矩什么的他坐起来还是有模有样的。
贾宝玉跪在垫子上,给邢书芸磕了一个头,又奉了一杯茶。唤了一声“母亲”。
礼毕,邢书芸想着,这位宝哥儿或许只是性子跳脱罢了,瞧着举手投足间的规矩还是好的。
可惜,邢书芸这口气松的太早。
贾宝玉站起身后,对着邢书芸道:“其实,我瞧着母亲的年纪跟我也差不了多少。叫母亲实在是把人给叫老了,倒是叫姐姐合适些。”
邢书芸呆呆的坐在那里。傻眼儿了。
贾政额上的青筋开始突突的跳。
便是老辣如贾母,也给贾宝玉这话给惊得忘记了反应。
贾宝玉却是意犹未尽的站在那里继续道:“这身衣裳也不配姐姐,姐姐如今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且依着姐姐的肤色。合该穿些鹅黄、秋香、藕荷之类的颜色才是。何苦委屈自己,做这等老气横秋的打扮……”
贾宝玉洋洋洒洒的发表了一番针对邢书芸穿着打扮的评论,顺便还提出了一些自己的见解。
“姐姐用的胭脂色也不好,我前儿个正好做了一些香粉和胭脂膏子,一会儿叫丫头送来给姐姐用吧。若是姐姐觉得用的尚可,日后用完了只管打发人来找我拿,千万别外道了……”
屋子里鸦雀无声,只除了贾宝玉一个人在那里嘚吧嘚吧说个没完没了。
这人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啊?这些话也是他一个大家公子能对自己父亲的继室说的?
邢书芸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心里真是恨不得扑上去咬死贾宝玉了。
两人的年纪,瞧着确实是差距不大。正因为如此,才更要避嫌才是。这人倒是好了。偏还上杆子说些**不清叫人误会的话来。嘴上姐姐妹妹的乱叫,这是想给自己父亲头上的帽子染颜色呢?还是想坏自己的名声啊?
今儿个这番话若是传出去了一星半点儿的,自己也不要做人了。为证自己的清白,直接一根绳子挂梁上去倒是轻省了。
泪珠儿开始在眼眶里打转,邢书芸咬着牙死命忍着,才没当场哭出来。
贾宝玉的这番惊世言论把一干人等给震得半天儿没能缓过神来。倒是张氏。因为坐在邢书芸的对面,倒是把邢书芸脸上的羞愤看的真真的。当下就在心里头叫糟糕。
“你们全都傻愣在这儿干什么?没见宝玉又犯病了吗?还不赶紧把人给送回去,再打发了小子拿老爷的帖子去请王太医来瞧瞧……”
张氏镇定自若的指挥着一屋子的丫鬟婆子,架胳膊的架胳膊,堵嘴的堵嘴。这会子谁也顾不得冒犯不冒犯的问题了,一屋子的丫鬟婆子哭死的心都有了。
这位小爷说的话实在是太过惊世骇俗、不尊礼法的了,再由着他这么大放厥词下去的话,难保自己不会被主子们给杀了灭口什么的。
贾宝玉吱吱呜呜的被婆子们给架走了。
贾母心里重重的叹息了一声,也没开口阻止这一切的发生。
张氏坐到邢书芸身边,轻声细语的拿话去宽慰她,贾母也道今儿个委屈了邢书芸之类的,话里话外的倒是坐实了贾宝玉有疯病的事情。
邢书芸的认亲礼,就这么乌龙的收场了。若干年后,每当邢书芸想起这一天,都免不了要咬牙切齿的诅咒贾石头一番,不过这是后话了。
二房一家子告辞离开了之后,张氏倒是去跟贾母请罪了。
到底是自己的子侄辈,自己一句话把人给说成了疯子,纵是不得已,张氏也不能心安理得的当做没事人一样。
张氏道:“我也是瞧着新弟妹的神色不好,心里头害怕着呢。老太太也知道汉人家的姑娘把名节看的比自个儿的命还要重要。新弟妹也是念过《女则》《女诫》的,要是回头为着宝玉的几句话悬梁撞墙什么的,二叔一家子可算是全完了。这刚刚进门的新媳妇,第二天就自裁了。这话就是咱们说没没什么,外头也是没人会信的。”
“要是再有人把今儿个宝玉说的那些话漏出去一星半点儿的,不说二叔再难续娶,就是三丫头和环小子也不用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