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凉如水,心寒如冰。
站在窗棂前,望着天边低垂的皎月,我神色空空的眼眶中莫名溢满泪水。
心中苦痛煎熬,憋得我快喘不过气来,然这困境如个魔咒般种在我身上,似乎永无解除之法。
“你的脸怎么了?”
正沉浮于苦痛中,忽然耳边炸起句关切深深的探问,错愕不过转眼,人已经疾奔至我跟前。
一身夜行衣的盛玉童,探出手便把住我的脸颊,左脸上未消退的五指映入他眼,惊得他眉头挤凑到一块儿。
“是他下的重手吧?人前大丈夫,背地小人狠,拿女人出气算什么男人!看来我还是对他太客气了些!”
“千万别生事!”
挣脱他的把看,我慌忙将窗户关住,并在四下细查了遍凤栖阁中的动静,确定安全后,才急冲冲地将他拉到暗角。
我压着声线喝斥上:“你不要命了?这是大历皇宫,不是任你来去自如的市井茶楼!趁禁军卫还未察觉,赶紧离开这里!!”
“我偏不!什么虎穴龙潭,天下还没有小爷脚踩不住的地儿。”
我急得半死,不想他脱开我的拉扯,先声夺人上。
“不用你赶,我会走,前提是把你一起弄出去。”
“这可能吗?!”
原以为我够天真的,不想他急起来,比我还异想天开。
我恼他不知其险恶,苦劝道:“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皆有重兵守卫,你能混进来已是老天保佑,还想把我一起弄出这铁桶般的牢笼?不是我打击你自信,什么时候你也同阿曜那般莽撞冲动,真当自己有三头六臂,九命在身吗?”
盛玉童急道:“白日容舒玄的态度,你我瞧得真切,要想把你正大光明的接回衢州,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眼下明的行不通,那我们也顾不上什么道义,和他来阴的,看谁狠得过谁!”
“你现在处境都是半个泥菩萨,保自己能全身而退出大历国境,已是万幸中的万幸;若再多我一个累赘,无疑等同自寻死路!”
一口气训了他老长段话,我包着泪气时急时缓好一阵,才镇住心中那股失控的情绪。
我拽着他的手腕,极尽哀求地劝到:“来上京和谈本就是个错误。现今天下有点见地的,谁不知你盛玉童乃慕容曜的左膀右臂,容舒玄即便此时身处劣势,但他还没蠢到不懂先发制人的道理。我敢打包票,容舒玄让你进了上京这险地,就绝不会让你堂而皇之的离开;因为他清楚,阿曜少了你,自己便多了一分翻盘的机会!”
“这些早在来之前,我们便一一细想清楚利弊,可计较再多,顾虑再多,于破解困境有何意义?我实话告诉你,要不是我和成王叔极力阻拦,今时今日站在这儿和你啰嗦这些的人,便是阿曜那个傻小子!”
他急气微微一沉,还是稳住了捉急:“你知道他的脾气,即便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亦是不会放弃你的!淳元,眼下处境虽险,然不代表全无生机;我率使团来和时,手下百名死士已经乔装成商贩走卒,混入上京城中,就等你当下一个决定。”
“你们真——!!”
下策中的下策,无奈中的无奈,我断然下不了这狠决定。
眼一闭,泪滚落,我黯然回应道:“我不会跟你走的。”
“为什么?你在顾虑什么,还是眷恋不舍什么?!”
面对盛玉童的质问,我一点不意外;我很明白,人这一生,谁没有点顾忌与眷恋,不是如想象中那般洒脱自如的。
“你自然体会不到,为母则刚的滋味!我之所以能撑到今时今日,不是我多眷恋这荣华,是因为我还清楚,我是晋儿的母亲!他一个四岁多的孩子,因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恩恩怨怨,曾活在无疼无爱的阴影中,且险些断送了性命;如今你要我跟你逃,我断然做不到这份心狠,弃他而不顾。”
想加以克制不至狼狈,然泪水汩汩,早乱了我面上从容。
“还有小梅,我的义妹,她背井离乡,不远千里陪我煎熬在这牢笼般的大历皇宫中;多少日夜,她面对无尽折辱,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甚至为护我名节不辱,牺牲自己的清白之躯!盛玉童,换做是你,你能这般自私地抛下他们,去过那一世不得心安的生活吗?我留在这里,再苦再累,至少心安理得!”
怅然地抬起手背,将满眶欲落之泪拂去,我抓住盛玉童的手,再次恳求上。
“我不能辜负真心待我好的人,你也是。听我一句劝,趁容舒玄防备不深前,赶紧带着你的人离开上京,越快越好!”
犹豫不决间,凤栖阁外忽然传来动静,我忙竖耳一辨,来人声音顿时让我慌了神。
“是霍子陵的声音!定是今夜行踪败露,你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走啊,盛玉童!!”
说着,我顾不上他有多少不情愿,发狠地拽着朝后殿躲去。
“这已是你第二次让我束手无策,无功而返,阿曜这回真会记恨我一辈子!!”
我推开靠荷塘的窗棂,打止住他的婆婆妈妈:“他记恨你一辈子,总比你把小命丢在此强百倍!沿着荷塘向北走会有条小径,连通着上和宫的梅林,知道这地方的人极少,且把守薄弱!”
搜查的声音越来越近,盛玉童也懂审时度势,一个矫健翻出窗,回头向我交代上。
“今夜我会速离上京返回衢州,之后宋玄冥会找机会再与你接头;那帮死士仍会继续潜伏在上京城内待命,就等你拿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