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好半晌,夜白才再次出声,依旧不冷不热:“说罢,合欢和你说了什么。”
“倒也是没有什么,”莫长安道:“只是她要我护着合煜……”
一边吃着饭食,莫长安一边将合欢所言之事简单叙述,临到末了,夜白也没有吱声,两人都难得和谐下来,谁也没有打破这气氛,直到莫长安心满意足的打了个饱嗝,她才沉吟道:“师叔从哪里知道赵瑾的身世?”
方才夜白要用赵瑾的身世诱之,但在那之前莫长安便已然从姜衍的口中得知一切……只这事儿也算陈年辛秘,夜白又如何知道?
只是,对于莫长安的询问,夜白只掀了掀眼皮子,淡声回道:“不过须臾旧事,想要知道并不困难。”
低沉冷冽的嗓音,不带丝毫情绪和起伏。可莫长安看得清明,夜白恐怕是不想细说才如此含糊了事。
这般思量了一番,莫长安才道:“合欢说要我护住合煜……看来赵瑾果然是对合煜动了杀心。”
先前对于赵瑾要杀合煜,莫长安还存着一丝疑惑,可事到如今,在知道赵瑾的身世之后,她心里头也就明亮了起来。
“他是君王,功高盖主本该是斩草除根。”不冷不热的回了一句,夜白神色依旧寡淡。
莫长安垂眸,上挑的眼睑漫过一抹意味深长:“我想,合欢是理解赵瑾的行径,但理解归理解,想要原谅并不容易。”
合氏一族功高盖主,这些年已然愈渐明显,尤其当赵瑾羽翼渐丰的时候,便更是看得清楚。如是赵瑾当真是个只爱美人不屑江山的君王,一切倒是无甚所谓。可偏生这青年帝王桀骜且野心勃勃,倔强却也忧思繁重。
许是年少时候的经历影响,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他的亲生父亲几次欲要废他,他的生母为了她泯灭了去……这样的阴暗过去,自然而然便养成了赵瑾如此看重权势江山的脾性。因为对他而言,失去权力,他只能回到那些不堪的年岁,任人摆布。
故此,赵瑾动了想要灭外戚的心思。可又因着深爱合欢,他不得不从中周旋,退而取其次。
合煜作为合家的独子,只要他死了,合家就没有造反的理由,毕竟一个没有子嗣继承王位的合家、一个独女荣宠后宫的合家,便是再如何野心勃勃,也未必会舍弃一切背负窃国之罪,换一个几十年后终将易主的君王之位。
而这些,聪颖如合欢,如何能够看不明白?
只这一切,还存着一个疑点。
“师叔不觉得此事有些怪乎之处?”梳理了头绪,莫长安忽地发觉情况奇特。
合欢知道赵瑾的担忧和思虑,可为何她不亲自与赵瑾说,告诉他合氏并无心谋朝篡位?若是她说,兴许赵瑾会打消心中的杀意……
“你当她如何知道赵瑾会对合煜起杀心?”剪影般的长睫仿若携了一层寒霜,夜白面无表情的望着莫长安。
莫长安一愣,理所当然回:“朝夕相处……”
“赵瑾心思隐瞒的极好,”夜白打断她,狭长的眸子微微眯起:“他已然有了决意和计划,只待某一日借了他人之手,那时候即便合煜死了,也不会有人会怀疑上他。”
一个和合煜‘亲如手足’的帝王,只要他哀悼伤怀,将事情做得隐蔽一些,就算是枕边人的合欢,也未必能够如此一口咬定。
“那师叔的意思……?”不是赵瑾念头泄露,那难不成还是合欢能掐会算?
方一思及此,莫长安不由瞳孔放大,有情绪一闪而过。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夜白睨了眼她,不紧不慢抿唇。
“果然是如此。”莫长安难得蹙了蹙秀眉:“镜花已然认了主,将预知的结果,呈现给合欢。”
合欢是个平常女子,这一点倒是毋庸置疑,即便她母亲合氏夫人可能并非凡人,但至少合欢身上没有一丁点儿旁的气息。
若是将她的所言所为结合镜花认主一事,那么一切便都说得通了。合欢从镜花中看到,赵瑾会刺杀合煜……或者在镜花预知到的未来里,合煜会死在赵瑾的手上,所以那日夜白表示可以帮衬的时候,她才这样的一口咬定,说有些事情他无能为力。
整件事,越是深入去想,莫长安便越是觉得错综复杂,就算这会儿明白了合欢猜度的理由,也还是有许多谜底难以揭开。
譬如合欢的病?譬如合欢究竟从镜花中,看到了什么?姜衍心思如何?还有那个江临烟和神秘的钟姑娘……
见莫长安陷入沉思,表情略微凝重,夜白不由挑眼,不温不火道:“这件事你不必担心,你只要护好合煜,其余的有我。”
“早先的时候我还信心满满,可这会儿却是有些拿捏不准。”她幽幽然道:“你说若是当真如我们猜想,合煜将会死在赵瑾的手上……我们还可以逆转的了?”
镜花本就是上古神镜,人人求而不得的圣物,想必合欢会如此沉重,无外乎深切体会到,那铜镜之中呈现的一切……尤其个人命运,不论她如何努力都无法违背。
既是这般,那么她们又如何干涉的了?
“事在人为。”夜白看了眼她,琥珀色眸底深邃一片:“哪怕是再厉害的神器,也不过是死物罢了。”
他冷冷道:“莫长安,你不会就这样认命了吧?”
“哎呦喂,”本是再严肃不过的对话,莫长安竟是忽地怪腔怪调的出声:“瞧师叔这激将法用的……啧啧。”
她竖起纤细的小指头,抵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