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又咳一声,手中拐杖顿着,当仁不让的在首位上坐下,眸子冷厉扫过众人,冷声训斥:“不商议正事,你们还有心情自己争执!”
大家红着脸各自坐下。
居中位子空着,那是宁江侯夫人的座位,孙氏也不敢坐。宁江侯夫人兵乱就一直病倒,扶病难起。
座位后是紫檀木镶宝石大屏风,没有人注意到有两个宝石摘去,代替的是一双黑眸。黑眸的主人收回目光,宝石在他手中,重新安上。
他长身玉立,令室中生辉,面上自然神采过人,气色好得如午后春江水。
临安郡王孙珉。
宁江侯在他身后,欣慰地笑:“让你不要来,你偏来了。”孙珉负手踱步:“我没有接到舅父的信,我也早想来看看。下午校场上我也看明白了,萧护是想在军中扎根,要说他想当皇帝,他一古脑儿宰了这些人也办得到。他没有,就是他想拥兵自重,挟制新帝。舅父呀,”
孙珉伸出双手扶住宁江侯:“我实在担心你,不看到你我不安心。”
宁江侯老泪纵横,他轻泣起来:“我不怪长公主,你别怪她,要怪,只恨萧护搬弄,让大成长公主与我不和。张阁老,推年纪大不想得罪萧护。你看,你舅父我要连这些女人也用上了。”
他们处在屏风后室内,另一面也是一个屏风,也可以窥视里面动静。
外面是官员们。官员们三三两两,或者很激昂,或者很沉默。宁江侯不满:“我老了,尚且记得先帝恩德,这些人,只会往这里来,没有一个敢成大事,敢去行刺的!”他把满腔希望全寄托在临安郡王身上,老泪更流得多,混浊的眸子忽现异彩:“你一定有主意!”
孙珉扶着这个老人坐下,他可以感受到宁江侯一片为皇权的心。宁江侯忠于皇权,就忠于孙珉。
孙珉是先帝一脉旁支,血脉清楚。
有明窗,还有一枝子早开春花伸过来。孙珉在这春意中,神采更灿烂无俦:“舅父,我特意来见你。京外乱七八糟,张宝成今年要报仇,封死纳粮水陆道路。我来的时候,见他兵力不少,韩宪王等人一直想拿下他,至今不能。再来诸多郡王们,一家一支兵,我们只互相通信,兵戎相见也是迟早的事。”
他眉头微扬:“我怕你顾念先帝,要和萧护拼出高低。不必,让萧护去打张宝成,让萧护去打郡王们,舅父你只要拿捏住他就可以了。”
宁江侯沉吟,觉得心里哪里一开:“有理是有理,不过萧护不好拿捏。”孙珉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在荷包中,又系于衣内,可见是珍惜的。打开荷包,取出一张叠起来的纸,展开来也不大,孙珉握着对宁江侯笑:“这个,可以让大成长公主信你!”
屋外传来哄笑声,却是女眷们的。
孙氏的嗓音很高昂,带着不服输的劲头儿:“她当众说再不提亲,我们一定不许给她!咱们自己老亲家就不能许吗?全是知根知底的人,就是先帝还在时,挑亲事也只在老亲家。夫人们,不要沮丧,不要软弱。亲事,偏不许给萧家!”
孙珉诧异:“老侯夫人竟然是这样的人?”年老更知劲寒的气节。
宁江侯笑得平和:“她少年时就是这样,老了更是老姜弥辣。”梁源吉要没有萧护的父亲,是很难当上平江侯。
再回他们自己的话题,临安郡王对宁江侯一通耳语,宁江侯几乎要拍案称好,他面上一扫连日来的颓废,皱纹都舒展开:“长公主和萧护生分的时候到了!”
他用力握住孙珉手,连连称道:“好计啊好计!”
宁江侯可以预见到不久,长公主和萧护将大打出手。
年青人,就是脑子快。宁江侯在心中夸奖临安郡王。
……
萧护到三更后出书房,让人喊张家来,先不说什么事情,只道:“陪我走走。”张家退后一步,走在大帅身侧。
有诗云,二月春风似剪刀,夜风更温暖。青草香沁人心脾,闻一口舒展不少。走过流水小亭,大帅明显心情不错,有几分喜滋滋:“十三挂念你亲事,你下午怎么让她难过?”
张家回答得很巧妙:“大帅都不让夫人难过,我怎么敢?”
“那你下午为什么不去?”萧护轻轻笑出来。身边却没有回音。
萧大帅诧异地转头看,见月光下,张家眸子里湿润,肩膀颤抖着,竟然是激动到了极点。萧护笑骂:“没出息!挑个媳妇又不是罗刹,你这是怕?”
张家字眼里从来没有怕字。
他敢跟随十三去杀乌里合,不怕暴露潜入乌里合军中,不怕身死先发响弩,才助十三拿到杀乌里合的军功。
这是最忠心不过的人。
萧护只是逗他,你怕什么?
此时细草茸茸于脚下,踩一步浑身都是舒坦的,萧护再取笑道:“我带你赏月,你可别说不中听的,十三下午生气要打你军棍,我可帮你拦下来了。”
张家勉强一笑,泪水却落一滴子下来。没落到萧护手上,萧护也感觉出来那滚烫,更要追问:“说给我听听。”
又体贴的加上一句:“免得十三问,我不知道。”
张家哽咽着开口:“大帅!”这一声,掷地有声,仿佛高入云天中。萧护摇手:“你柔和些,不说有的没的,就是你对亲事怎么想。”
张家却固执地摇头,他也是大汉,和小孩子一样,用力摇头,用力咬着嘴唇,胸口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