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徒俩缓步上阶,一路踏上主峰问剑阁,宗门核心议事之地。
偌大的殿阁里,数十白衣剑客分散而座,问剑宗特有的剑意缭绕厅中,气氛肃杀凌厉,有若实质。
蔺无涯环顾厅内,连很多闭关多年不问世事的高辈长老都来了,问剑宗所有堂口执事负责人一个不缺,济济一堂。除了几位护持镇世鼎的前辈之外,宗门重要人物全部到齐。
平日里就是再重要的事也不可能这样聚集所有人的,这种三堂会审的架势让蔺无涯意识到了什么,走到大厅正中央就不再上前,淡淡道:“都没事干了?”
厅中一片静默。
过了好久才有一名老者开口道:“无涯合道可成了?”
“未成。”
“我等听闻,你与薛清秋两败俱伤,境界俱损,如今形如废人?”
“听传闻?”蔺无涯失笑道:“这就是你们今日济济一堂的原因?”
又是一片静默。
听传闻,这委实不太好启齿。
当时到场的一些人,和蔺薛两人是没什么深仇大恨,但不会有谁愿意两个动不动能合道的人凌驾头顶,小心肝受不了啊。可那时没人能判断这两人伤情是什么状况,自己被震住了不敢出手,于是事后自然会去散布流言,勾引想出手的人出手。
一旦两人真是伤重,也除去心头大患;万一两人没什么大碍,反正被拍扁的也不是他们。
打得这么明显的小算盘,可问剑宗的人还是被挑拨成功了。
不但如此,居然还是全宗反目,蔺无涯除了一个徒弟之外竟是孤家寡人。潘寇之伤得只剩一口气了都有一批忠心门人护着呢,他混得比潘寇之惨多了。
蔺无涯平时孤高自傲,不顾人情,不知道得罪了多少同道,别人不敢冲他来,火气自然会撒在问剑宗门人身上。连慕剑璃这种本该受万众追逐的佳人都受了同道排挤,可知其他门人在外要受多少白眼,人人都憋了一肚子气,对宗主的怨念日渐增加。
即使在宗门内部,得罪人也多。当初赵昆死在薛清秋手里他眉头都不皱一下,反而还放凶手走,若你能解释安抚也好,可事后连个解释都懒得解释,赵昆的亲友谁不愤怒?类似得罪同门的事还有许多,无数人敢怒不敢言。
然后呢,成日只顾苦修,对宗门上下不管不顾,管理混乱一团,经济倒退,弟子减少,山门破败,日渐萧条,他问都不问一句,更别说主持大局了。各堂执事虽然在做事,但有没有主心骨过问,那效果自然是完全不同的,何况上行下效,你都不管,我管个毛?你自顾练功,我就该干杂活吗?
这就更乱了。剑州势力范围内的各项收益大幅度下滑,要不是底蕴雄厚,自有层层附属宗门不断上供支持,说不定宗门维持运转都难了,别提什么好资源,都得自己出去拼。这团乱象使得真心盼望宗门好的老实人也开始不满。
再加上很多人以为他资源尽掠己身,其实没有,但不妨碍别人以为有,不满者就更多了。
整个问剑宗这些年来在他手头完全就是一摊烂账,这便是蔺无涯心无旁骛一意合道的代价。
原本人们还能忍着,都指着他真能合道,那一切问题真的不是问题。可一旦发现合不了道,还特么负伤而回,这几年积压的怨气尽数反弹,这场政变简直是必然。
这就是薛牧笃定问剑宗一定会有变故的原因。其实很多外人看得出来,可孤傲一生的蔺无涯自己看不出来。
又过了好一阵子,另一位老者道:“无涯此番伤情如何,还望和大家说明白,也好做应对。”
话说得冠冕堂皇,蕴含的恶意连慕剑璃都听明白了,她忍不住开口道:“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