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乎什么?
在乎她的目光终于不紧紧追随着他,而是开始看向别人。
可他的目光什么时候看向过她!
面对崔进之,李述头一遭觉得恶心。
崔进之愣住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将心里话逼了出来,可转眼间就被李述弃若敝履。
一股耻辱与愤怒同时冲上他的心头,崔进之吼道,“我让你觉得恶心?”
他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李述,“那你呢?身为妻子,你却背着我找面首,你才让我觉得恶心!”
所有的礼仪与客气全都被撕碎,所有鲜艳亮丽的外衣全都被撕碎。
他们毫无保留地站在对方面前,看着对方未经装扮过的、最丑陋的模样。
你让我觉得恶心。
李述被这句话砸的眩晕,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她开始微微颤抖。
崔进之看着李述瞬间苍白的脸,那股痛楚而快意的感受又重新占据了他的内心。
他紧紧握着拳头。
“李述,你是我的妻子,你凭什么背着我去找别人?”
李述不想再和崔进之纠缠,她迅速转身,冷厉决绝地往营帐外跑去。
可身后的崔进之不想放过她,他向前冲了几步,在营帐门口前又将李述拉住了。
他仿佛执意要将李述摧垮,追问她,“凭什么?”
你是我的妻子,凭什么背着我和别人在一起。
凭什么。
李述狠狠地推开他,不顾一切都要往帐外冲去,她受不了这里,她要离开这里。
可李述刚将帘子掀开,外面炽热的阳光下,她撞进了一双凄惶的女人眼眸里。
面前的女人看见她,迅速地跪了下来,道,“见过平阳公主。”
她跪在地上,低着头,态度谦卑而顺从。李述看到她有曲线柔美的脖颈,令人生怜。
就在这一瞬间,崔进之骤然松开了李述的手。
阳光毫无保留,暴晒在李述身上,她看了看地上跪着的青萝,然后慢慢回身看向崔进之。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飘在空中,虚无缥缈一般,“你刚不是问我……凭什么?”
李述笑道,“就凭这个。”
平阳公主的马车如逃离一般迅速驶离了永通渠,崔进之站在原地,马车扬起的灰尘扑了他一身,他站着半晌没动。
忽然一双手轻柔地拍了拍他身上的灰,接着是昔年长乐坊最动听的歌喉道,“三郎,进去吧。”
崔进之抿着唇,直到再也看不见李述的马车,然后便也毅然决然地转过身去,进了营帐。
他脊背绷地挺直,仿佛下一瞬就要绷断了似的。
青萝紧跟着崔进之进了营帐。她扫了一眼,见这营帐虽宽敞,但处处都是临时拼凑睡人的痕迹,想来三郎近日在这里舒服不到哪里去。右侧的行军榻旁的圆凳上搁着一碗药,青萝走过去,伸出手指碰了碰碗沿,察觉药早都凉了,想来已经在这里放了许久。
青萝端了起来,对案桌后沉默的崔进之道,“这药早都凉了,我端下去重新热一遍。”
她声音甚是轻柔,似是无意地闲话了一句,“公主方才在帐中,怎得不记得提醒三郎喝药。”
崔进之抬了抬眼,看了药碗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李述才不会管这种小事。
青萝端着药正要往帐外走,崔进之忽然道,“不必了,端过来吧,天气热,喝凉药就行了。”
于是青萝听话地端着药走了过来,放在了案桌上。
崔进之这才看了她一眼,见她鬓发微散,额上微微出汗,终于将心神从李述那儿挪开了,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语气虽关切,但又带了几分不悦。
这里是永通渠,做正事的地方。李述过来无妨,她本就是当朝公主,又频繁参政;可青萝过来算什么道理,这让旁人怎么想他。
青萝敏感地察觉到崔进之的意思,她没有正面回答,踟蹰了一会儿,反而蹙起眉来,低声道,“我原不该过来的,方才公主是不是因为看见了我……所以才那样急地离开了。”
不待崔进之回答,她便自言自语地替自己答了,“都怪我来的不是时候……我听说你受了伤,怕你身边没有照料的人,急慌慌地赶过来了。早知道公主会来照顾你,我便不过来惹她不痛快了。”
说着她将药碗往前推了推,“先喝药吧。”
崔进之垂眼看了面前的药碗。
照顾?
他端起药碗,心想,李述连药都不会提醒他喝,能有哪门子的照顾。
她今日来此的唯一目的,不过是跟他吵了一架。
他们每一次相见,不是在公事公办地谈论政事,就是在歇斯底里地争吵。从来没有平心静气地坐下来说话的一天。
崔进之气闷地按了按眉心,喝了药,才想起来青萝还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受伤了?”
青萝又不似李述那般有能耐,眼线遍布朝野上下。
崔进之眯了眯眼,忽然觉察出一种被监视的感觉来——她收买了他身边的随从?
青萝收起桌上的空药碗,避重就轻道,“我……我在家里的时候心里忽然不大舒服,七上八下地,好像你出了什么事一样。所以我就赶过来了……”
她垂着眼,不敢和崔进之对视,纤长的睫毛在细白的脸上投下微微的黑影,颤了颤。
明显是在撒谎。
崔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