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本是无心之举,但于外人看起来竟是危难之中不慌不忙,有几分成竹在胸的模样,而一边的绝尘更不必说,居高临下看着他们,面色纵然森冷阴寒,却掩饰不住眼底的兴奋和玩味。
钱虎本是一口气梗在胸口,对他们杀之而后快。然而几番交战,自己这边重伤大半,对方区区两人却毫发无损,此刻纵然心头大恨却也不敢贸然动手,只开口厉声质问道:“不知阁下姓甚名谁,先后伤我褚府大半人马,意欲何为?”
绝尘的目光落在他身上顿了几秒才开口:“我忘了。但我记得,褚府上下,都该死呵。”
最后几个字,他的声音变得极轻,极细,像一条正在吐着芯子的毒蛇,连带着眼底的赤红又明艳几分。他的语气那么理所当然,仿佛关乎的并不是人命,而是大街上一文钱一个的馒头一般。
钱虎恨不得将其撕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道:“阁下再不留口德,休怪我钱虎手下无情。”
“钱虎。”绝尘重复一句,“你的名字?”
“阁下有何指教?”
“当真是个走狗,名字里都带着畜生。”绝尘不屑一顾。
“我杀了你!”钱虎再也忍不住,爆出一声怒吼,同时手中的弓箭三箭齐发,瞬间射向他。
绝尘不闪不避,只是一个轻微的弹指,半空中的羽箭应声而断。
“褚钟敏、褚瑜,他们杀了我的姐姐。”绝尘平铺直叙的口吻仿佛照字念书,“我只是没有想到他们还活着,更没有想到能在竹溪看到他们。”
钱虎一愣,匪夷所思所思地望着面前的少年,有一瞬间以为他在说笑。面对着如此仇恨,怎么会有人平静至此?
更何况,他从五岁就跟着褚钟敏,他何曾杀过人?
但眼前这个少年少年从一开始便下手不留情,若非有深仇大恨,为何会用那般阴损的方式断送一个人?
他还想问什么,忽然见绝尘的脸上浮起一丝诡异的笑容:“可是……知道这个秘密的人都死了啊。”
话音刚落,绝尘的眼底突然涌上一股阴嚣的戾气,一柄黑色小箭倏然自他指尖飞射而出直奔树下而去。
一众护卫瞧见那柄黑色小箭都下意识躲闪,可那利刃却仿佛生了眼睛一般,仅剩的二十几个护卫只觉得喉间一抹冰凉划过,下一秒就看到从自己身上喷薄而出的鲜血,竟是连声哀嚎都来不及发出就倒地没了呼吸。
钱虎瞳孔一缩,那柄黑色小箭的影子起初倒映在他眼睛里本是一个黑点,然而却在转瞬之间放大数倍。
他本是最末尾的人,却没有丝毫时间逃走,甚至来不及反应一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索命的小箭在一瞬间越过自己同伴的身体,带着他们尚未冷却的血液直直插进自己的颈部。
“嗬嗬……”钱虎喉咙里滚出几个毫无意义地音节,就这么突兀的被结束了生命。
空旷荒芜的村庄,陡然安静下来。
绝尘施施然跃下树去。就在半个时辰前,地上这些躺着的人还活蹦乱跳地喊打喊杀,然而此刻,却都成了一地死尸。
血渗到泥中,有些已经发黑。风一吹,腥臭的血腥味扑鼻而来,绝尘深呼吸了一口气,那血腥味便传遍了他的四肢百骸。
好新鲜……
绝尘站在尸体中间,一张冷寂的脸与平日并无差别,只瞳孔中的兴奋与戾气渐渐退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迷惘与怀疑。
他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个巴掌大的信笺,被他看似不经意地揉搓几下便成了纸灰,自他手中簌簌漂落。
……
祈绣鼻子很刺痒,她伸手抓了抓,那刺痒感便消失了。刚好一些,鼻孔又痒起来,便再伸手抓。
往复,直到整个脸上都快痒了一个遍,她也终于迷迷糊糊转醒过来。
祈绣茫然地看看周围,愣了好一会儿神才想过来自己是在竹溪一处农庄的树上,之前还有人追杀过自己和绝尘来着。后来绝尘带着自己躲在树上,还叮嘱自己闭上眼睛,不可以随便睁眼。再后来……祈绣抓抓脑袋,再后来她记得不甚清楚,只知道自己迷迷糊糊就睡去了,一觉到现在,也不知过了多久。
可是……她环视周围半天,绝尘呢?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但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绝尘不会被那伙人抓走了吧……”祈绣直愣愣望着远处喃喃自语。
看那些人穷凶极恶的模样,绝尘要是落在他们手里肯定有苦头吃,可光凭着自己的本事似乎也不是他们对手,那自己到底是救他不救?
祈绣正在犹豫着,只听耳边传来一声轻飘飘的声音:“绝尘是谁啊?”
“妈呀!”祈绣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险些掉下树去。一张陌生脸在自己面前放大,看她出丑笑的那叫一个花枝乱颤,再次问了一句:“绝尘是谁啊?”
祈绣往一边靠了靠,这才看清楚来人。
这人高眉挺鼻,一双眼睛眼窝深深,从鬓角一直到下巴生满胡子,冲她咧嘴一笑,就露出两排白牙。
他生的人高马大,肩宽膀阔,虽然蹲在那儿,却依旧比坐着的祈绣高出半头。身上的衣服看起来有年头了,甚至有几处扣子扣错了也浑不在意。左侧腰间别了一把大刀,右侧则坠了个葫芦,他一动弹那大刀个葫芦便跟着动弹,怎么看怎么怪。
可最怪的还是他的头发。祈绣平日里见到的男人要么将头发上半部分束绑在脑后,要么将全部的头发盘成一个圆髻固定在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