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门周围有几块黑石,许是年岁久远,已被风霜侵蚀,石上被着些碎苔藓,青黑相间,形姿婀娜,倒是少见。黑石后的峭壁石缝,长着几支细竹,许是营养不甚丰富,造型不算清秀,但枝叶掩映,更显坚韧。
细竹枝叶下是不经修整的山门,说是门,只是几块寻常树枝串在一起的门扉而已,只是门的上方,两根较为粗大的木棍支着一块较为光整木块,木块上刻着“自然堂”三个草字。
斜月渐沉,一束光正好照在木块上,出淡黄色的微光。
陈遗墨抬起手,轻轻叩响门扉,门内悄然无声。但陈遗墨的心情却五味杂陈,四下无虫鸣鸟叫,只能听见自己厚重的呼吸声。
半晌,“你来了。”门内传出一声苍老应答。
“来了。”陈遗墨缓缓地道,只是声音显得疲惫。
“剑成了?”
“成了。”
“那你为何还来?”
“因为你说过一句话。”
“你还记得?”
“你说我拿得住剑,却放不下心。”
“剑已拿住,心呢?”
“我不知道。”
沉默半晌,门内传来一声叹息,接着是拖沓脚步声,月光中人影晃动几下,便再无声响。
寂静夜色中,陈遗墨握着手中长剑,只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铛铛铛”三声钟鸣,悠然荡起。此时钟鸣与方才略有不同,最先入耳时,如清泉浇面,心头一凉,第二次钟鸣,如鱼沉泽渊,第三次响起,便如旷野游鸿,展翅欲翔。
陈遗墨收住心神,慢慢回思过往,心中一片黯然。从前,我不觉得错,那是因为我认为是对的,我不接受别人判罚,那是我没放下心中执念,何为对?何为错?谁又知道?
凉风习习,峭壁上偶尔掉落一两块枯干的石英,打在陈遗墨破碎的衣服上,他缓缓站起身,望着峭壁上使劲附着的石英,这些年,我便如这山壁上的石英,餐风露雨,可我仍如这石英一般,坚信着我们能再次相逢,可就算相见,又能怎样,人生太匆匆,又何苦执着追寻,我的心便如这枯干的石英,早已没了跟脚,站不稳,行不了,我用一世的情,换了你一世的苦,用一生的执意,换了你一生的幸福,相见,不如不见。
陈遗墨双手轻轻一抖,呼出一口长气,引起剑诀,将松纹剑抛在空中,右手一挥,长剑如流星一般,直插长空,然后又迅坠落,掉在门内,“哧”地一声,剑身插在门内的一块石壁上,只剩三寸左右剑身露在外面。
剑身入口处,喷出一股清泉,敲在剑柄上,出“呤、呤、呤??????”的声音。
陈遗墨耸耸肩,摊开苍白的双手,脸上终于燃起一丝红晕,“哈”地呼出一口气,背着双手,往藤蔓处走去。
待他走出几丈,柴门“吱呀”应声而开。月华下,站着一个老僧,灰白胡须迎风飘舞,手里抓着一根寻常木棍,头顶着两三寸灰白色丝,眯眼看着远去的褴褛背影,嘴角露出一丝温暖笑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