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尉迟府中归家的人也是各怀心思,先不说独孤信的小女儿投中全壶,这算闺阁之乐,并不为人称道。所为人念念不忘的,则是安定公宇文泰特地因此赏赐给这位小娘子一把魏文帝曹丕制造的匕首。
当年宇文泰曾给本名独孤如愿的独孤信赐名,后来两家又结成了儿女亲家,在外人看来,宇文泰和独孤信的关系必然十分和睦。但对于了解宇文泰的赵贵和于谨等人来说,宇文泰早就对独孤信起了防备之心。
自从独孤信从三荆归来,宇文泰就不再派他出兵征战。就连平定“侯景之乱”,也只让他镇守后方。而这几年征战的除了宇文泰信任的于谨和赵贵,则是尉迟纲和尉迟迥两兄弟为多。其余,便是越过八柱国以下的十二大将军。这其中,有个叫杨忠的将军已有突出之势。
稍微对时局多留意一些的人便能看出,宇文泰在架空独孤信的兵权。这不光是因为独孤信盛名在外的原因,大约也和宇文泰长子宇文毓和嫡子宇文觉有世子之争的嫌疑。
宇文泰想要立嫡,就绝对会打压独孤信,不能让独孤信站到宇文毓那边。否则,祸起萧墙,宇文泰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滔天权势,很有可能一夕之间分崩离析。
但是宇文泰不会做得如此明显,所以当伽罗出现时,对他来说便是个契机。不过是赏赐小辈一把匕首而已,能大能小,端看人如何猜想。多数人浮于表面,自然认为宇文泰和独孤信要好,才看重独孤伽罗。但实际上,不过一把匕首而已,只是彩头,别无他意。
“若我所料非虚,宇文泰只怕是在为册立世子一事铺路。”骑在马上的俊秀少年,眯着眼笑嘻嘻的说道。此人正是先前为难伽罗,今日又为她出头的郑译。
郑译身旁还有两个少年,也是之前在食肆出现过的,一为刘昉,一为杨坚。
刘昉相貌平平,闻言问道:“这都能看得出来?杨大郎觉得呢?”
杨坚是家中长子,除养大他的尼师和自己父母偶尔叫他的鲜卑小字“那罗延”之外,其余人都称呼他一声“杨大郎”。
他面色平静,嘴唇紧抿,眸色似深沉大海,只淡淡说道:“宜早不宜迟。”
郑译看了他一眼,刘昉点点头,说道:“其他勋贵人家,只要有了嫡子,大约五六岁上就会请立世子,如今安定公的嫡子大约十一二岁了吧,是该册立了。否则,人心浮动,对宇文家不妙。”
郑译压低了嗓音说:“我早年常出入宇文家,这两年上了学少去,但也知道,安定公的身体是一年不如一年了。”
刘昉一怔:“此话当真?”
郑译斜他一眼:“我骗你作甚?”
刘昉低语:“难怪他要压制独孤信,他的长媳是独孤信长女,嫡子虽未娶亲,却已和晋安公主立下婚约。”
郑译得意的笑道:“晋安公主?也不知她这公主能做到几时!虚有其名的公主,哪及得上手握重兵又名满天下的独孤郎之女呢?”
杨坚皱了皱眉,提醒二人:“此乃安定公家事,不可妄言。”
刘昉连忙不再开口,郑译却笑眯眯的睨着他,道:“好,不谈安定公家事,那我问你,今日那独孤七娘为难之时,你为何要我出言相助?你可千万别拿你父亲是独孤信部下为借口!”
杨坚道:“难道我不说,你就不准备站出去了吗?”
郑译哈哈大笑,说道:“我是我,你是你。我姑母是她老师,我们算得上半个同门。那你呢?是何时杨郎君瞧上了小娘子?”
杨坚眉目一肃,尽显威严:“莫要胡言!”
郑译摇摇头:“你这老气横秋的模样,比安定公还让人畏惧。”他摸了摸鼻子,没有打算继续追问,“说来,我与祢罗突小时候常在一处玩耍,却从没见过独孤七娘。但看他们今日行止,祢罗突和独孤七娘到是亲密。”
一直不做声的刘昉忽然叫道:“安定公不会为四郎君聘下独孤七娘吧?”
杨坚紧抿着唇角看着他,郑译一愣,继而否定:“不可能,独孤家已有一位娘子嫁入宇文家了,光这一个就够安定公头疼的。再来一个,还是安定公最疼爱的四郎君,绝无可能!”
刘昉讪讪笑道:“说得也是。”
郑译白他一眼:“什么也是?难不成独孤七娘配不上祢罗突吗?”
“啊?我可没有……是你说……”刘昉被他震住,有些结巴起来。
郑译忽然又哈哈大笑,猛地抽了下马屁股,马儿嘶鸣着往前快速冲了过去。
刘昉无奈的叹气,对杨坚说道:“他这性子如此反复跳脱,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杨坚并不言语,一夹马腹,马儿也跑得快了。
刘昉只好匆忙跟上,暗道今日元谐如何不在?若在,就不必他一人对着这两个不太正常的人了!
一个性情不定,一个万年不变。
杨坚回到家之后,刚换过衣裳,就被他父母让人请了过去。
大约是从小被舍在尼寺,他的父母对他自觉有愧,深恐他多年在外乍然归家不习惯,十分顾念他的情绪,轻易不在他跟前摆出长辈的威严。
在杨坚看来,他的父母对他有些过于小心翼翼了。
对于自小离家,他并无过多怨念,更何况当年是阿阇梨主动提出抚养他,为之将来计。母子分离,难过的多数是母亲,何况她每年每月都会去看望。如今归家,杨坚绝无对父母的怨愤之心。
反倒是因为从他归来之后,父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