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是,陪睡。
一想到这,苏堇漫只觉自己的脚步重若千斤,竟是一步也不愿往里走了。纵然她早已做好了打算,可一想到要同一个自己压根不喜欢的人做那事,她这心里实在是堵得慌。
可是一直站在外头也不是办法,总不能在朝阳宫外打地铺吧?再者说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现在就算是想反悔也没机会了,倒不如勇敢些接受现实!更何况,到时若真发生点什么突发情况,她再想法子应对也不迟,总比一直木头桩子似的立在外头要来得好。想通了之后,仿佛就连步子也轻快了不少,苏堇漫很快到了朝阳宫门外,厚重的木门并未上锁,她只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此时此刻朝阳宫里外皆是一片漆黑,处处透着冷清的氛围。对于这个地方,苏堇漫甚至比对宫奴院还要熟悉几分,怕黑的她却也没有闲工夫害怕,而是快步进了寝宫,点起油灯,苏堇漫终于看清了寝宫之内的场景。
竹生仍旧是小小的一团,缩在床上,许是已经睡着了,他整个人都十分安静。除了竹生之外,寝宫里再没有旁的身影,苏堇漫悬了大半夜的心也总算得以稍稍放下。
竹生在昏黄灯光下的睡颜很是安宁,小小的鼻子投射出一片阴影,鼻翼动作极轻微的张合,显得很是俏皮。苏堇漫其实并不曾多么仔细的观察小竹生的睡颜,能看着竹生睡觉,不久之前这还是一件她连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此时却是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为了不将竹生吵醒,苏堇漫强忍住内心的躁动,自己寻了张软塌,盖上薄被躺下了。
纵然睡的地方有些不尽如人意,这一夜苏堇漫却仍是睡得极好,这或许同她白日里脑子运转太过有些关联。只是翌日她醒来时,却惊讶的发现自己身上盖着的一床薄棉被变成了两床。
人还未起身,耳侧便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声响,同以往在宫奴院听到的女子之间的吵嚷不同,这次传入苏堇漫耳中的是一个身体被绑住的小孩的控诉。
“呜哇哇,妈!”
苏堇漫怎能听不出这是竹生的声音,几乎是在听到声音的同时她便掀了被子从软塌上蹦了起来,三两步冲到了竹生床前。
“怎么了竹生?可是有哪处不舒服?”
竹生见到苏堇漫便要往她怀里钻,却是不再叫喊了。待到苏堇漫替他解开绑在身上的布条之后,他便着急的想要直接抱住苏堇漫,仿佛生怕她会消失不见似的。
“宝宝乖,妈妈在这,你这是怎么了,告诉妈妈好不好?”竹生之前喊出来的动静可不小,苏堇漫有些担忧孩子是不是梦魇了。小孩子会做噩梦,这事她听倒是听说过,从前在她的家乡,甚至还有应对小孩做噩梦的土法子。可是她自己却不曾遇上过,因而她无法确定竹生究竟是不是梦魇了,更想不出法子来解决这个问题。
去找皇帝?这是苏堇漫脑子里最先冒出来的想法。只是她还不及细细思索这个想法,便听到寝宫之外传来一阵敲门的声响。
“苏姑娘在吗,奴才奉皇上的吩咐替您送吃食和用具来了。”是杜梓藤的声音。
苏堇漫对杜梓藤向来都是不怀疑的,通常他的出现都是代表了皇帝的意思。苏堇漫忙抱着竹生出了门,抽出一只手将朝阳宫的大门打开了一条小缝。
杜梓藤顺势就进了朝阳宫,看到苏堇漫怀中的孩子,他的眼中却并无半点惊讶,想来是早就习惯了竹生的存在。
“杜大人,皇上他……”苏堇漫想要问一问皇帝的去向,却是实实在在的觉得有些难以启齿。就在昨日她还是个宫奴之时,她面对杜梓藤时态度倒还能自然些,今日换了一种身份,换了一种情境,纵然杜梓藤仍旧唤她一声‘苏姑娘’,她这心里也仍旧七上八下的忐忑不已。
“皇上他上早朝去了,他今日还特地叮嘱奴才要问清楚姑娘你的喜好,有些什么需要的东西,奴才也好吩咐内务府去置办。”
“不是,不是奴婢,是竹生,今早起身时他似乎有点不舒服。往常他是个极安静的孩子,今早却格外闹腾,奴婢……”苏堇漫相信自己将话说到这份上,杜梓藤已经能明白。杜梓藤仍旧唤她一声‘苏姑娘’而非‘苏御女’,她也没有这么快能将在杜梓藤面前的自称改过来。
“这个姑娘大可放心,奴才这就去请御医来,还请姑娘在此稍等。”杜梓藤说完这话,人已经快速转身跑开了,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
这边苏堇漫只安安静静的同竹生待在一块,却不知后宫之中,在朝阳宫之外的地方,早在昨晚便已经炸了锅!
众人只听说皇上新封了一名御女,还是身份至低的宫奴。这宫奴其实早已经在后宫里尽人皆知了,只不过她要么是躲在宫奴院里不出来,要么就是躲在撷芳亭、寿康宫之类的地方,宫中被各个宫殿中的妃嫔主子派去跟踪她的人不少,却无一例外都没有收获。
据说此人样貌普通,也没有什么出色的特长,但就是不知为何忽然得了皇上的青眼,这原本已是足够夺人眼球的消息了。但还有比这更夺人眼球的,皇上竟然让她住到了鬼气森森的朝阳宫中,这事让人匪夷所思的程度一点儿也不比上一件来得低!
朝阳宫是个什么地方?平素就连宫里的鸟也不愿往那个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