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总又唠唠叨叨倒了一番苦水,我一直没做声,心情却百味杂陈,想到自己这些年经受的苦难和委屈,心底的柔软被触动,情绪明显被对方的话感染到。
忽然间,坐在我身边的方磊却猛地一下坐直身体,抬手摘到眼睛上的墨镜,低声吼了一句,“够了!”
在所有人的错愕中,方磊阴沉着脸蹭地站起身,对我道,“江潮,走,不谈了!骂了隔壁的,收购不谈了,老子不买踏马的宣美,不伺候了!”
“啊?”我一惊,不明白方磊这是怎么了。
而且,我从方磊阴沉得就像在墨汁里泡过般的面色猜到,这次方磊似乎真的动了怒火,彻底寒了心不想再收购宣美。
“哥,方哥,你这是?”我问。
“玛德,没听见老子的话吗,走不走,不走我自己走,不谈了!”
方磊说着,推开椅子扭头向会议室门外走。
慌忙拉住方磊,我冲他嚷,“草,你丫几个意思?有事儿说事,这是怎么了?”
刘总几个也吓傻了眼,也许他们没想明白,自己这副感情牌明明起了作用,没看我都被打动了吗,怎么始终沉默不语,就像置身事外的方大少,却忽然怒火迸发,说翻脸就翻脸呢?
几个人冲上来,又是道歉,又是作揖,生生扯住方磊,我趁机将他重新按坐在椅子上,说,“方哥,我的亲哥啊,你有啥不满可以说嘛,非得整这一出,干嘛啊这是?”
方磊运了半天气,最后没辙了,气鼓鼓道,“所谓成王败寇,商场上谁特么会同情谁啊?刘总,别怪我方磊不给你面子,你现在已经这样了,山穷水尽,却想要跟我这诉苦打感情牌,可你想过没有,前几天你是怎么回绝我方磊的?你难道不知道,我如果真的开始运作投入大量人力财力,而你丫说毁约就毁约,特么会给我们方家造成多大损失?噢,你们宣美的钱是钱,我方氏控股的钱就不是钱了?凭什么你们遇到难处就需要我来理解你,然后口口声声跟我这儿倒苦水,要求加码…麻痹的,我还就告诉你了,一分钱不加,五千万买你们百分之五十一的股权,并且管理层人员任用,全部由我们方家说了算,行咱就签约,不行我们立马拍屁股走人!”
这番话把我直接给听傻了。
想不明白方磊干嘛忽然动了这么大怒气,眼看着就是奔着不想收购的架势去了!
“方哥,方哥,你先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我劝着方磊,又冲刘总等人使了个眼色,对方磊说,“走,咱哥俩小会议室抽根烟去,也让刘总他们再好好想想。”
说着,我不由分说拽起方磊向旁边的小会议室走去,推开门,拉着方磊坐在沙发上,这才问,“哥,你这是?”
“烟呢?”
我连忙掏出烟,为方磊点上,他狠狠抽了两口,这才回答我,“兄弟,你是不知道,他麻痹的,他老刘说的那些话,让我心里难受啊!”
随即,方磊断断续续开始说,像是回忆,又像是在对我倾诉心里的委屈。
渐渐地,我算是听懂了,也终于明白方磊为什么会如此生气。
在他念小学的时候,二十年前,方家远没有今天这么强大,方磊家的企业甚至远远比不上如今已经积弱不振的宣美。
“兄弟,那段时间,我爸出门都打不起车,欠了一屁股债,给员工发不出工资,连家里的房子都抵押了…我曾经不止一次看见老爸老妈以泪洗面,大半夜唉声叹气睡不着觉。”
我默认,只能伸手摁在方磊肩头,通过这种方式表达我的善意,为他舒缓情绪。
“唉,记得有一天,我家里断粮了,老妈没给我做早饭,我早上起来,没吃的饿了,哭着要吃东西,我爸当时就抱着我哭,双腿跪在地上说,儿子,爸对不起你,你爸没本事,我把家都给败了!裁翘不懂这些话的意思,就说,爸爸,家还在啊,这不好好的吗?我饿了我要吃东西。最后我妈也跟我爸急了,说,你就不能把公司卖了吗?你守着这个烂摊子干嘛啊,非要把一家人逼死才甘心吗?我爸咳声叹气,告诉我和妈妈,公司卖不掉啊,卖不出去好价钱,连账都还不上,不卖还有一份念想,卖了就断了根了。我不懂,就说,我问小朋友借橡皮,人家不给我,可我撒个娇说两句好话,表现得可怜兮兮,人家就给我了…爸,你去求人家买公司啊,多给点钱啊!”
说到这里,方磊眼中忽然热泪狂涌,双手捂着脸,哭得呜呜咽咽。
好半天,方磊擦了擦眼睛,继续说,“兄弟,不怕你笑话,当时我不懂事儿,以为嘴甜点,装委屈就能获得别人同情,没错,在学校是这样的,小孩子的心地都很纯良,一般都会心软给我了,可我爸却…我爸…玛德!”
方磊又说不下去了,抬起头看了半天天花板,强忍着把一腔热泪憋回去,又说,“你知道吗,我爸他…”
说着,方磊一下掀起自己的毛衣,对着肋骨那地方比划。
“我爸就像我现在这样掀开衣服,那一幕我永远也忘不了!兄弟,你知道吗,纵横交错,都是伤疤,而且红肿得很厉害!我妈一下受不了了,抱着我爸使劲儿哭,我也哭,我是被他们吓坏了…唉,后来直到我长大成年,才知道那些日子在老爹身上发生了什么!麻痹的,他被债主打断肋骨,后来又跑到有意愿收购他公司的人面前下跪,就想着能让人家多给个百八十万!我们不求赚一分钱,只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