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门关好,众人离去。
雨茗是最后一个,她站在门口,目光在我身上逡巡几个来回,深深看我两眼似乎猜到什么,叹口气,轻轻关上门。
于是,单人病房再次陷入寂静,我慢慢坐直身体,目光转向窗外,出神。
我怎么也想不到,一年半以后,在春节即将到来的这一天,我突然收到简约寄给我的信。
上面,只有四个数字代表的思念。
这是第一封,那么,会不会还有第二封、第三封和第二十封?
她说了,每张信签纸上都要记录不同的内容,可,会是什么呢?
我忽然觉得有些话真是不可以乱说的,一语成谶啊!
难道我和简约真会像她说的那样,今后二十年的时光里并非陪伴在彼此身边,能做的只是于多年以后的某一天,各自从天涯海角赶回南京,在世纪钟下相约见面,一起看这二十封信,然后装作若无其事,用最平淡的口吻叹息时间过得太快,而我们也错过太多太多…
我不知道。
我根本没办法接受这样的场景!
简约是我生命里的第一个女人,如同女人对占有自己身体的第一个男人有着无法割舍的情怀一样,男人对自己的第一个女人,同样有着难以言表的深情。
甚至我觉得,这种深情,并不会随着时间流逝而减弱,恰恰相反,只要揭开尘封心底的那一页,就会痛彻心扉不敢轻易触碰…
我挣扎着下床,胸口部位开始隐隐作痛。
但我明白,那不是伤痛,而是…心痛。
病房窗外,冬的寒冷已经完全渲染了这片天地,雾霾令我的视线无法及远,只能看到十几二十米的距离。
市立第一中心医院小花园里的杨树和法国梧桐早已不再郁郁葱葱,落叶满地枝杈稀疏,无不透着一股萧瑟。
有些病人穿着棉衣,外面套上蓝白竖条的病号服正在下面散步。
生活,于天地间寂静着,而苍生万物却各自有着各自的形态,谁也不会关心另外一个同类或者其他物种的死活。
默然矗立,良久。
脑子里其实什么也没有想,甚至不再想起简约,只是单纯的空洞和安宁。
又过了一会,病房门被推开,我的亲人朋友们鱼贯而入。
只是这次谁也没有说话,慢慢聚拢过来,站在我身后,和我一起眺望着。
老妈走上前搂住我说,“潮潮,你啊…唉,让我怎么说你好呢?一个大小伙子,总是那么多愁善感,怎么像个姑娘家呢?行了,我不管你因为什么心情不好,现在必须给我回床上去!小潮,你要知道自己还是个病人,你没资格伤了身体还要伤了心。”
我嗯了一声,情绪忽然变得不那么伤感了。
也许人们很多时候所谓的动情,都是因为触景而生情,触目而伤怀。
而过了那一瞬间,才发现伤感其实没有任何意义,生活还将继续,太阳照常升起。
没人再问我为什么突然情绪低落,黄猛主动岔开话题,问我什么时候能出院,医生怎么说的,这里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他一定尽力。
“小江啊,我黄猛怎么做事你该多少有些了解吧,我真是想为你做点什么,唉,老哥不喜欢欠人情,你帮我这么大忙,我必须得还!”
我没有否认他的话,既然简约希望黄猛承我的人情,那就顺了她这个小小的心意好了。
我笑笑,说,“猛哥,我叫你一声猛哥就是没把你当外人!没错,尽管咱哥俩接触没几次,但一个宁肯自己掏腰包请客也不占国家便宜的好干部,我江潮个人是很尊重的!哥,既然我们是朋友,客气话您就别说了,你也看见了,我这里一切都好,真不用你费心。以后要是有求到你头上的时候,我肯定直接找上门,绝壁不见外。”
听我这么说,黄猛不再坚持,寒暄几句,起身告辞。
见他要走,我突然道,“猛哥,对了,市立图书馆企划案草稿你看了吗?”
“看了,你不是早就发给我了吗,这么重要的事,我能不上心嘛!”
“嗯,不过猛哥,我的情况你也看见了,这次我恐怕不能亲力亲为帮你,这样…”
我招呼雨茗,“茗姐你过来一下。”
雨茗上前,我向黄猛介绍,“猛哥,这位是雨茗雨总,也是我的女朋友,以前广告公司的同事。”
黄猛忙和雨茗握手,互相说着幸会。
“猛哥,茗姐和我说了,市立图书馆这块工作她会接手,不过思路还是沿用我之前的想法,她所在的风华绝代广告公司会安排专人做一些具体工作,到时候该怎么办怎么办,绝不会耽误春节长假和寒假期间的推广活动。”
“哦,是吗?那太好了!”
黄猛的面色变得更舒缓了,对因为我受伤而无法继续策划宣传的担忧,明显减弱许多,五官都跟着生动起来。
“雨总,真是太感谢了!我…哈哈,小江啊,我说一句真话你可别介意,来之前,我一路上直犯嘀咕,真担心你这一生病会耽误进度的,把我给愁的啊,嘿嘿,还不好意思说…”
黄猛的直白让众人都有些想笑,雨茗连忙说不客气,不敢当,江潮的事就是她的事,而且宣传市立图书馆,号召大家读书学习,这也是公益事业,她雨茗义不容辞。
黄猛没提钱,我想他很清楚,这时候提钱见外不说,而且他还没有申请到专用拨款,说什么钱不钱的根本没意义。
这件事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