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泊年苦笑一声,对这少年再不存一丝轻视之心,低声道:“智王看事果然通透,所言所思都非常人能及,你说得不错,老夫为官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凡事都存息事宁人之心,又因年迈慵懒,处政更少尽力而为之心,官场之上,上行下效,我这府司如此,属下官员自也是得过且过,所以近年来幽州官治看似安稳,其实弊端颇多,贪恣无德者混迹其间,而才德兼具者则难伸才志,智王,你能在短短两日内便看穿幽州官场敝陋,老夫佩服,如你所言,官治之事老夫难辞其咎,这便辞官请罪。”黄泊年也是干脆,说话间不再自称下官,改称老夫,以示辞退之心。
“辞官?”可智似是对黄泊年自请辞官之事并不满足,默默看了黄泊年一眼,“若只是要你辞官,我何必与你说这许多话?黄大人,你很会避重就轻,既然你不肯死心,我看我们还是把话说得再通透点,也请你扪心自问,这些年里你为官处事不肯尽力,真的只是因为年迈慵懒?”
黄泊年呆了一呆,随即霍然起身,大声道:“智王,你究竟意欲何为?无论罢官处刑,就算要把老夫也杖杀当场,你尽可明说。”
“何需气急败坏。”智平静的看着黄泊年,又端起茶来浅浅一饮,这才道:“黄大人,你在幽州为官十二载,其中八年是为后唐州官,石敬瑭献燕云十六州与辽后,你又成了一州府司,改朝换君,风雨不倒,又能在后唐后辽国制下都安然为官,可见你的本事,但这也正说明你无论是为辽为汉,都不肯尽力辅政,你会依附任何强势,却不会对任何人忠心,后唐溃败,你就投辽,无论是谁,只要能给你荣华富贵,你就会投靠他,因为在你心里,全无从一而终的刚硬节气,眼下辽国内乱,你也同样在暗中盘算,若拓拔战得势,你必会毫不犹豫的投靠反贼,黄泊年,你是个聪明人,但我容不下你这种首鼠两端的聪明人,因为我要的是肯死心塌地为公主效命的纯臣,而不是你这等奸猾老吏!”
听着智的冷冷指责,一旁端茶倒水的张华早瞪大了眼睛,吃惊的看着黄泊年,在他眼里,这位府司黄大人虽对李全等人的所为持一眼睁一眼闭的糊涂态度,但也不失为一位肯为百姓做点事的好官,谁知心底竟藏了这一份见风使舵的奸诈心计。想到黄泊年平日里对人的谦和,张华怎么也不愿相信他会是这种人,可看到黄泊年满脸冷汗的呆呆而立,对智的指责毫无半分辩解,又由不得他不信,“还真是人心隔肚皮啊!”张华心里暗暗道。
这时,只听智又道:“黄泊年,其实你有一句话说得很对,真正让我容不下你的缘由还有一个,就是因为你在幽州当了太久的府司,幽州为官十二载,你的根扎得太深了!因为你比梁正英更为深沉,梁正英为官求稳,不图升迁只求安稳,你为官却是在积累人心,幽州三百多名官吏,或是你后辈或是受过你的提携恩情,城中百姓也得过你的照料,在这幽州城里,张砺虽是太守,但他任官不过半年,无论声望资历都及不上你这根深蒂固的老油吏,以你的声望,若真想在幽州做些什么事,轻易就能做到,这就是你的本事和心机,所以我不能只是免了你的官,也不能象杀李全般杀你。因为你不是梁正英,更不是李全,若说李全是颗坏了一锅汤的老鼠屎,那你就是在幽州潜藏的一股暗流,稍有不慎,就会被你这股暗流搅得幽州不安。”
“智王,你太高估老夫了。”黄泊年轻轻一叹。
“不是高估,而是没有低估你。”智顿了顿,冷漠的面容略显平和,悠悠道:“话已说得这般通透,我就再告诉你一句实话,其实,我并不想为难你,或者说,不能太过为难你,既然你是个聪明人,不妨再聪明一次,想想我为什么不能为难你,或许,我们能为你想一个比让你辞官肯好的退路,你说呢?”
黄泊年身躯一震,似是有些支持不住,晃了晃身子,慢慢坐下,眼角皱纹堆叠,仿佛一瞬苍老了许多,默然许久,才低声道:“智王,你好手段,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今日来此并不是要拿我和梁正英,李全三人立威,其实你在太守府把那六十六名庸碌官员革职的举动才是立威,革免庸官,就能激发人心,使留职官员再不敢尸位素餐,碌碌行事,而对于我这三人,你还有更深用意,当众杖杀李全,是要儆戒官员,不得为害百姓,扰动民心,罢免梁正英,是要警醒官员,不得有才不施,有能不为,令他们全力辅佐公主殿下,至于老夫…”
黄泊年有些惨然的一笑,“智王,其实我们三人里你最容不下的人就是老夫,但你并不想处置我,当然,这不是你心软,而是你不想在这最需满城齐心的时候有任何波澜起伏,如你所言,老夫在幽州的根扎得太深,幽州为官十二载,有着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