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秃漆黑的树丫似精怪般对着天空张牙舞爪,山坳里呜咽的寒风远比鬼怪的嚎叫更可怕,巨大的猞猁脚掌将积雪压的咯吱咯吱响,也有猞猁打着响鼻,热气从巨大的嘴巴与鼻子中喷涌而出,在寒风中很快飘散。
冷峻的脸上,眼瞳几乎竖成一条线的童魁楚看起来格外危险,冬雷阵阵,有猞猁被雷声惊到,刚要嘶鸣,被童魁楚瞪了一眼只得呜咽一声,不再出声,似乎很委屈,张开修长的手掌,童魁楚清楚的看到雪花落在手掌上,随即被体温灼化成水,下雪了。
早在夜间,童魁楚就接到了撤军的消息,消息里还说方寸山先生下山了,与大圣呼延修罗在碎日城外酣战几日,胜败未知。
他清楚此时已经深入大魏腹地,身边皆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便是人族大军围剿,全军覆没的境地,但是有一事就差一步他很不甘心,所以,在思考了一会后,他毅然决定要将这件事做完再回北荒,不然不仅是他,整个猞猁一族永远都是妖族的笑柄。
下定决心后的童魁楚恍然想起了当年的族中前辈,也是他最崇敬的族长童流火,当年族长随妖皇大人南下,猞猁一族三日智取兖州城,人族若土鸡瓦狗,横鞭大江南北,何等的意气风发,而今却如偷鸡摸狗般做些劫掠的小把戏,还沾沾自喜,想到此,童魁楚只觉心中憋闷,既然如此,如今恢复妖族往日之荣光,就从我猞猁一族开始!
攥紧手掌,像是握住了漫天的雪花,猞猁族寇边军额都童魁楚指向了南方,随即整个猞猁妖军队动若脱兔,全军南下!
同样攥紧手掌的还有李忘言,此时的他背着大包小包,穿着厚重的袄子走在寒风中,天空中一样飘起了雪花,打雷了。
当他跟酒客谈话之后他就找到了韩慕侠,忙的脚不沾地的韩慕侠完全没想到李忘言又提起了这茬,原本他已不放在心上了,只觉得这里已是大魏腹地,妖族再猖獗,也不会深入腹地,毕竟边军也不是吃素的,但当李忘言问起来时,他仍然吓白了脸。
而影子的一番话更是坚定了李忘言的决心,对于影子这个奇怪的存在,李忘言早已见怪不怪了,而满嘴疯话嘴又毒的影子头一次这么郑重其事的告诫他快跑,李忘言沉到谷底的心就更深沉了。
李忘言不知道用什么理由去劝说老板娘逃命,这一切太过匪夷所思,若不是影子给了他最后的定论,他可能仍然下不了决心,所以当李忘言提出要娶方七菱时,老板娘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他,即便是收拾东西逃命这样的荒唐条件。
“李粪蛋你慢点!走这么快是要累死我吗?”即便是寒冬飞雪的天气,老崔此时也已经汗流浃背,大口喘着粗气,上了年纪的老骨头经不起这么折腾。
闷着头走路的李忘言没心思搭理这个主动跟上来的说书老头,此时的他脸色阴沉,心中装着无数的激雷,噼啪作响。
倒也没想其他,逃命的路都不用规划,往南就行了,再有十里就是枣林县城,出了县城,再往南就是大宁府,李忘言不信妖族全面南下了,不然消息不会传的这么慢,既然如此,仅仅南下寇边的妖族是不可能打下一座州府省城的,更何况大宁府要地,衔接南北,自古便是军事重镇,他们没那个能力,也没那个时间。
只是这一路的负重前行让他想起了上一世的拉练,半夜响起急促的集合号,然后便是长途的夜行军,负重七八十斤,脚底是沉重且有防刺功能的厚重作战靴,因为防刺,所以鞋底直板僵硬,不易弯曲,一路上急行将脚底磨起了水泡,然后再磨破,再磨起来,周而复始,痛苦自不必多言,但那时的他却有着无穷的斗志,天亮了,下雨了,将背囊用雨衣包裹起来,接着走,甚至还有心思哼着小曲儿,而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混吃等死,仿佛一切都不在乎了呢?
李忘言想起来了,就是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啊!毕竟上一世自己活的是那样的认真,又是那样的充满热血,他曾经有过这样一个念头,要趁着年轻将热血尽早挥洒出去,不然等到年老时,这一腔热血就会迅速结冰,变成坚硬的血块,时刻硌应着人心。所以呢?自己这一腔热血最后喂了狗?见义勇为把自己也搭进去了,李忘言并不后悔自己的选择,只是这不代表他就不怨恨,他想不通为何会有人抱着那样必死的心,甚至将救人者拉着一同死,所以他开始消极,漠不关心,对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一切都开始视而不见。
李忘言也曾以为这并不是逃避,只是有颗看客之心罢了。
然而当他得知妖族南下,且很有可能会对自己造成威胁时,李忘言终于坐不住了,人活着总有些牵挂,他已经刻意避开了很多原本应该承担的东西,所以他拥有的本就不多,老头子,老板娘,方七菱三人而已,而当这仅有的一切都要遭到破坏时,李忘言的第一反应仍是逃避,带着他所在乎的一切逃,逃的越远越好,他隐隐也猜到了妖族南下如此执著的目的,但是他没有力量反抗,那么就逃吧,逃的远远的,只要我跑的够快,寂寞?谁都追不上我!
“小泼皮这是要带我们去哪?老李你们家是得罪谁了?”尽管对于李忘言的奇怪要求一口答应下来,但是老板娘仍然想弄清楚其中原委。
“李粪蛋是怕妖蛮子哩,妖蛮子南下了。”韩慕侠大嘴一咧,仿佛在胆量上战胜了李忘言是一件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