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摇头。
那你怎么看起来不开心?
沈妙言又摇摇头,慢吞吞走回厢房。
掩上门后,她坐到床上,长长呼出一口气,心中莫名有些沉重。
君舒影想要的东西,她给不了,可她偏偏还在消耗对方的人情。
今后,她该用什么来偿还呢?
入夜之后,有侍女来请沈妙言,说是他们军师请她于初心亭品茗。
正所谓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沈妙言料想这人应当不敢对她如何,于是稍稍沐浴梳洗,前往初心亭。
今夜天气极好,夜空上遍布星辰,银河横跨夜幕,看上去一派浩渺。
她穿过花园,远远看见花团锦簇,那座八角亭就建在锦绣花丛中。
走近了,只见张祁云身着天青色麻纱袍子,一副乡野村夫打扮,正跪坐在蒲团上煮茶。
她在他对面落座,茶水正好煮沸。
张祁云满面从容不迫,挽袖斟茶。
茶香四溢。
极品松山云雾,郡主尝尝。张祁云含笑递来一盏茶。
沈妙言接过,茶香自是无可挑剔,观茶汤色泽,亦是十分纯正。
张祁云眉宇之间都是恬淡悠然,久闻乐阳郡主最擅长煮松山云雾,不知在下这杯茶,是否能入郡主的眼?
沈妙言以袖掩唇,矜持地尝了小口,认真道:张公子煮的茶滋味极好,并不下于我。况且,我也仅仅只会煮松山云雾,张公子这般问我,乃是抬举我。
张祁云抚掌而笑,又道:郡主可知,这八角亭的名字?
刚刚走进来时看了一眼,名为初心亭,可是有什么深意在里面?沈妙言淡淡问道。
自是有深意的。
愿闻其详。
张祁云给自己斟了杯茶,嗅了嗅茶香,声音缥缈:人之一生,比起自然,实在短暂。当我们过完这一生时,临死前或许会想,这百年,我究竟得到了什么,又失去过什么?
有人为金钱而活,有人为权势而活,有人为责任而活各种各样的杂事纠缠着人,使得他们在欲.望的轮回中,逐渐忘记最初的心。
譬如追逐金钱的人,当他们走到生命尽头时,或许会幡然醒悟,他们追逐金钱的初衷,不过是为了买一颗小时候买不起的糖果。可他们早已忘记糖果的甜美,他们记得的,只是无穷无尽的贪念。如此抛弃初心,真可谓是虚度一生。
沈妙言又呷了口茶,淡淡道:初心不改,方得始终。
是,初心不改,方得始终。张祁云轻笑,不知郡主的初心,是什么?爱情,还是天下苍生?
我不过是个闺阁女子,一颗心只有丁点大,装不下天下苍生。可若我的男人以天下苍生为己任,那么我势必跟随。
一番话,掷地有声。
张祁云笑着拍了拍手,郡主好气魄。只是不知,在君天澜心中,郡主与天下苍生,孰轻孰重?
你什么意思?沈妙言挑眉。
只是随口一问,郡主这么大反应做什么?张祁云轻笑,盯着沈妙言的她脸,随口念叨出声,五,四,三
当他数到一时,沈妙言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立即朝茶桌上倒去。
她手中握着的茶盏倾倒下来,晶亮剔透的金色茶水泼了满桌。
张祁云目光掠过那摊水,轻轻摇晃羽毛扇,眼中都是凉薄。
两日后。
锦州与明州的交界处,君舒影与君天澜各自带着亲信前来会盟。
临近八月,正是酷暑天气。
虽是清晨,可双方都穿着厚重的盔甲,远远看到对方,两相憎恶,后背早沁出一身的汗。
君天澜一方先到那座大帐,没等到君舒影,却只等来了张祁云。
端坐在西面的顾钦原冷声道:怎么,宣王不肯诚心与我们会盟?
张祁云轻笑出声,宣王有事要忙,特地遣我过来,与寿王殿下说声对不起。不过,会盟照旧进行,全权由我代替殿下谈判。
他话音落地,君天澜起身,面无表情地走出大帐。
君舒影派了军师过来,他自然也不会亲自谈判,平白矮了身份。
帐外有君舒影的侍卫守着。
漆黑的苍龙刀直接架到其中一人的脖颈上,他声音低沉清冷:可有看见乐阳郡主?
那名侍卫被吓个半死,战战兢兢道:没没看见!寿王饶命!
君天澜收了刀,暗红色瞳眸中掠过不耐与戾气。
果然,他不该让妙妙去找君舒影谈判的
正懊恼时,夜凉骑着马匆匆奔过来,主子!
君天澜望过去,夜凉满头大汗地滚下马,不好了,宣王带着兵马,偷袭锦州城!
夜凉是夜字辈暗卫中做事最沉稳的一个,他慌成这样,可见情况不妙。
君天澜大步转回帐内,张祁云,你们怎敢欺我?!
张祁云眉眼带笑,这是怎么了?
君天澜的苍龙刀直接架到他脖颈上,周身气息冰冷如数九寒冬的霜雪,他遣你前来拖延本王的时间,这就是他君舒影的会盟之道?!
张祁云慢条斯理地推开苍龙刀,兵不厌诈。
话音落地,无数弓箭手涌了进来,俱都是君舒影的人。
张祁云面上笑容越灿烂,殿下若现在回锦州救援,兴许还能保住锦州。
君天澜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看了良久,转身大步离去。
顾钦原瞥了眼张祁云,紧跟着他离开。
张祁云盯着他们的背影,摇扇笑了笑,起身道:走小路去锦州。
君天澜带兵回到锦州,只见城门紧锁,城楼上的旗帜早已更换成了君舒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