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子看见青木,哇啦哇啦地叫起来,冲上去作势不知是要拥抱还是要打人,张牙舞爪的。但是他只冲到离青木还有七八步远的地方就停了下来,定定地站在那里,剧烈地喘着气。
“你是谁?”青木一点也不着急,靠着面包车,一边欣赏着周围的风景一边抽烟。
“我是谁?”
疯子重复了一句,然后开始抓耳挠腮,一脸痛苦的样子。
“我是谁?”
“我是谁?”
“我是谁?”
……
他不停地说着同一句话,一会儿抬头去看天,一会儿低头看着地,一会儿又开始在地上打滚。
人的记忆是个奇怪的东西。有时候你不去想,有些东西自己就浮上来,在你眼前晃来晃去。但当你用力去想的时候,它却像个捉迷藏的高手一样躲起来了。
干脆什么都想不起来也就算了,最要命的是,你感觉马上就要想起来了,却又怎么也想不起来。那种感觉,就像钓鱼的时候,鱼儿一直在咬你的钩,却始终钓不上来一样。
你在路上遇到一个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哎呀,他叫什么来着?
你甚至能想起来小学的时候你抽过他的凳子,他一屁股坐到地上,还为此和你打了起来,可你就是想不起他叫什么了。
什么来着?就在嘴边啊!
你痛苦地回忆着,嘴上却只能应付着:“啊啊,哎哟,是你呀,老同学,好久不见啊,最近在哪儿?忙什么呢?”
等你们寒暄了一阵,说完再见各奔东西的时候,你一拍脑门,呀!张三!
这种情况每个人都会遇到,但能忘记自己是谁的人,除了老年痴呆症,就只有精神病患者了。
现在这个疯子就想不起自己是谁了。
青木看着疯子满地打滚的样子,清楚地知道这种蚂蚁钻脑一样的痛苦是什么感觉。所以他宁愿做个懒人,也从来不去想他实在想不起来的事情。
他叫青木,有一间工作室,养了一只乌鸦。
仅此而已,却已经足够了。
当然,如果有哪怕一点能够让他轻松想起点什么的机会或者线索,他也是很乐意去追查一番的,比如那两个顶点相连的三角形符号,和那个浑身充满异香的女人。
现在,他又隐约闻到了这样一股叫人难以抗拒的香味。
“不用问了,你问不出来的。”药婆从小楼里走出来。
青木吐出一口烟,自己用手撩赶着眼前的烟雾,然后鼻子用力闻了闻,确定香味不是药婆身上发出来的。
他抬头瞄了一眼小木楼,那香味来自小木楼二楼的窗户,很淡,但很香。
“阿嚏!”青木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说,“你怎么知道我问不出来?”
药婆看见青木打喷嚏,紧绷的脸放松下来,但马上又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确定自己不是在梦里,才说,“我承认你很厉害,但是总有比你厉害的人。”
“哦?是你师父来了吗?”青木有点好奇,听说她师父是个不会老的女人。
“哼!对付你,还用不着我师父出马。”药婆的眼神里充满了怨恨,“你虽然破了我的法,又消了我的法力,但你也不要太得意。我受的苦,很快也会还给你的,你会比我痛苦一百倍。”
“法力?”青木哈哈大笑起来,“你们就一直以为自己是在练什么法术吗?哦,对了,你是药师什么佛转世来着?法力!哈哈,笑死我了!”
药婆的脸色难看得像放了两天的猪肝,手颤抖着,极不情愿地把一直捏着的兰花指松开了。
青木又“阿嚏阿嚏”地连打了两个喷嚏。
药婆鄙夷地笑了。
她缓缓走到疯子旁边说:“他是个疯子,实实在在的疯子,除非你能治好他的疯病,又能破了我师妹的法,否则你是问不出什么来的。”
“原来你还有个师妹啊!就是躲在楼上那位吗?怎么下来见个面呢?”
药婆也知道自己说漏了嘴,但她并不担心,说:“你想见我师妹,就拿出点真本事来吧!”
“唉,这么扭扭捏捏的,女人还真麻烦!”
青木叹了口气,把烟头丢在地上用趿拉板踩灭,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试着按了几个号码。
药婆笑道:“不用试了,这里没有信号的。”
“那你们怎么和外面联系?”
“我们用这个。”药婆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像二十年前的大哥大一样的手机,上面有一根很粗的天线,“这是卫星电话。”
“你就这么拿出来,不怕我抢吗?”青木说。
药婆似乎也有点后悔,暗叹自己今天这是怎么啦,说话做事都怪怪的,果然是失去法力以后就变得老年痴呆了吗?
不过想起这个卫星电话是有密码的,她松了一口气,呵呵笑道:“如果我不告诉你密码是星井6957井的话,你抢走也不能用。”
她说完心头就一紧,感觉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但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阳光从茂密的树叶间照进来,星星点点的,像一张网一样罩住了她。
药婆恍惚地站在一片光晕里呆了一呆,接着就发现电话已经在青木的手里了。
“喂,你再不下来,我可要打电话啦!”青木朝小木楼上喊。
没有得到回应。
他试着拨了史大壮的号码,“咦,果然能用呢!声音还挺清楚……啊,喂,史队吗?是我,我是青木……哦,这是卫星电话,药婆的……对,我在山里,你们能定位这个电话吗?……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