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禄三年四月初三。⊕,这一天,东海道的骏府城一带下了一场绵绵细雨,在这城主大人今川义元即将上洛之际,城里的人纷纷传扬此乃一场瑞雨,预示着今川义元大人将上洛成功。
这一日,城主的两位侧室竟然又同时生下一个女儿。年纪已经四十一岁的今川义元竟然在上洛之际再得两公主,这更加是令今川上下众人都惊喜不已,众人纷纷称此乃祥兆。
而在骏府城内,同样是娩室,侧室茶梅院的娩室宽敞明亮。但井伊局的娩室却移到长屋尽头处一个侍女的房间。阴冷的屋子令人心酸。直到目前为止,依然无人来探望。只有侍女阿春陪伴左右,吹着锅底下的炭火。
“听说茶梅院夫人的公主很得众人喜爱呢。”阿春吹着锅底下的炭火,快言快语道:“公主出生时,城主还特意前去探望了呢。”
井伊局并不说话,只是看着煞白的窗纸,不时发出微弱的叹息。井伊局身旁,躺着一个熟睡的女婴儿。她和茶梅院所生的女儿在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生,井伊局觉得不可思议,又感到十分悲哀。为何同时侧室,但地位却相差如此之多呢?
“夫人,粥好了。”阿春端着热气腾腾的粥碗,来到井伊局身旁。
井伊局突然开始剧烈地咳嗽,感觉全身血液沸腾,只要一动感情,说不定性命就将这样随着血液流去。“阿春,我还不想吃,先放到一边吧。”
“可是……您要是不吃……”
“我说了。不想吃!”
阿春为难地端着碗。在屋子里走了一圈。道:“真令人无法忍受。”
“怎么了?”
“听下人在下面谈论说,在茶梅院夫人的公主出生那一天,端茶送水的那个女人也生了个孩子,不知道是男是女。”
“什么,说我是端茶送水的……”此前由于地位的差别,井伊局的确亲自为茶梅院夫人端过茶水。
“是。他们竟然把夫人当成下人。不知道是谁造的谣!”
阿春本想安慰井伊局,但井伊局却蜷缩成一团,哭了起来。她在为自己的地位而感到悲哀。更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凄惨。于是,就这样,井伊局不顾阿春惊讶的目光,颤抖着一个劲儿地落泪。
隔扇变得有些黯淡,大概是太阳被乌云遮住了。
“请问井伊局夫人在吗?”就在这时,屋子外有人低声询问道。
随着这一声男声的响起,屋子内的井伊局夫人当即停止了哭泣,而侍女也为此而感到奇怪起来。一般而言,男人们认为娩室乃不洁之所,在产妇生子之后的二十一日之内。他们都不会进入其中的。只是现在,怎么突然有男人出现在外面呢。而且还是明显来寻找井伊局夫人的。
为此,井伊局只得在褥子上微微抬了抬头,示意侍女出外看看到底是谁了。阿春明白到井伊局夫人的意思后,随即轻轻拉开木隔的一点缝隙,然后闪身出去了。不久后,阿春就回来了,手上还拿着一封书信:
“夫人,那人很奇怪,并没有标明身份,不过看样子似乎是本家守卫城门的那里的武士。”因为来人的奇怪表现,于是在返回房间,将房间木隔重新关好后,阿春随即说道。
“对了,那人让我将这封书信交给夫人,而且还神秘兮兮地说道‘请夫人放心,一切都顺利,今后有事还请夫人配合’,说完后那人就走了。”
井伊局睁大眼睛,既没点头,也没有笑。侍女阿春见状,于是就走进井伊局夫人,将书信交给她了。
井伊局夫人有点无意识到接过书信,随意往信封里一看,但整个人立即就坐了起来。虽然书信的表面上并没有任何的文字,但却画着一朵樱花。这一朵樱花只有一个人才能如此画,而且也只有井伊局夫人才能看出是谁画出这样的樱花的。
“是彦七郎,是我的彦七郎。”井伊局夫人一边快速地撕开信封,一边在心中自语道。十一年前,她的儿子彦七郎被丈夫的母亲寿桂尼从寺庙中带走,从此以后就绕无音讯了,虽然寿桂尼经常会跟她说,彦七郎一直都生活得好好的,但在没有见到自己的儿子彦七郎之前,井伊局夫人在心中都认为寿桂尼是在骗她,甚至她的儿子彦七郎早就已经死了。
本来早已经心死的她,却是在今天竟然亲眼看到了失踪十一年之久的儿子所独有的印记,虽然时间相隔已经那么久远,当初年幼的儿子也已经长大成人了,但这属于她与儿子还在一起之时共同创造的樱花印记,即便是身亡,作为母亲的她也是会牢牢记在心中的。
所以,此时她不激动才怪了。只见她快速地撕开信封,然后抽出信纸后就目不转睛地紧紧抓着看了起来。不久后,似乎是被信中的内容所感染了,她的脸上一时悲哀,一时欢喜,一时感到……直至最后,她伏下身子,哭了起来,泪水打湿了身下的枕头与被褥。
“夫人,您?”看到井伊局夫人突然的变化,侍女阿春感到有点害怕了,于是赶紧走近井伊局夫人身边,低身安慰了起来。
“呜……”井伊局夫人抬起头,她并没有理会侍女阿春,而是在心中不停地自语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此刻,井伊局夫人是多么的希望能够大声地哭泣起来,将心中这些年以来对儿子的思念发泄出来,但正如儿子在信中所说的那样,为了她以及她女儿的安全,更为了能够与儿子早日相见,她现在还必须得忍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