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子力神思惘然,有些呆呆的。

宝莹又说道:“说实话,奴婢伺候三小姐这些时间以来,帮她办过不好愧对三公子您的事情,不说旁的,就是您写的那些信,她知道大小姐和大太太会查看,有时候都会耍些心计,故意让他们知晓,好为这次闹这一场造势。您送的那些头面首饰,她根本就看不上。”

宝莹从袖中拿出一只玉钗来,递给任子力:“奴婢知道,这是三公子亲姨娘给的嫁妆,是您留下的念想,您得多舍得才给了三小姐。可三小姐觉得是不值钱的货色,转手就送给了奴婢。若是真心爱您,就该好好珍藏才是,怎么会随意赏给下人?”

任子力接过玉钗一看,果然是他送给穆秋的那一件,神情彻底松动,愣愣道:“她就是在算计我,她真是在算计我?”

宝莹也不答话,就将玉钗递给他,然后还说了一句:“还有您给的一个铺契,如今也早已经变了现了。”

任子力再也忍不住哀痛起来,闷声不响。

任大太太又劝了几句,任子力不言不语,却也不再出声反对。

婚事就这样定下来。

为了夜长梦多,也为了证明任子力也是真心知道错了,真心悔改,不过一个月,就娶了严云姝进门。

除了严子松答应的十五万两银子的嫁妆,曹氏觉得女儿容貌毁坏心有担忧,更是大大又给了差不多一万两的添妆,风风光光把女儿嫁进了文昌伯爵府。

如此,闹得沸沸扬扬的“逼婚”一事,因为女方知错自戕,男方履行婚约,居然还传承一段佳话。

无非就是一句话“少男少女鬼迷心窍,年轻不懂事,两情相悦至礼仪伦常不顾,后来经过家人劝说,女方知道自己不道德,悔恨难当自尽,男方也反省过来,愧对容貌毁坏的未婚妻,因此有情有义履行婚约。”

当然,知情人讲起来,又是另外一场笑话罢了。

穆秋至此在穆家杳无音讯,这些事情在楚州小宅秘而不宣,除了周氏、穆春、珠姨和穆立,再无人提起。

所有人都以为穆秋真的死了。

毕竟棺材哪怕是空的,也是从楚州拉回来就下葬了,并无人去看究竟。

随着书娟渐渐歇了心思在屋里休养,跟着周氏学管家,穆文平也回来的次数多了些。

经过了穆秋的事情,书娟再看穆春和周氏,总是带着歉意,穆春找了个时间跟她说了一下,告诉她是穆秋自己蒙蔽了她,结果也是咎由自取,她才渐渐释怀。

八月底的时候,书娟帮穆春的嫁妆绣的七七八八,快完结了,穆春正在查验呢,玉竹进来,悄悄地告诉她说田来顺从楚州回来了。

上次去楚州处理穆秋的事情之后,穆春留了一个心眼,打探了一下穆立在楚州的官声,回来之后写信给方之询,问严和正如今在宁华郡主名下到底是个什么地位了?

方之询回信说,就是拜了门,并未有什么升迁发财的意图,叫穆春暂时别想太多。

穆春却不得不想。

一个严云姝成亲,还不是严家长房的亲生女儿,为了攀上文昌伯爵府这门亲事,严子松轻轻松松就能拿出十五万两银子去填补他家的亏空,那严家的财富,远比她想象的要多。

如今她手上唯一能扳倒严家的就是那一个抄录来的账本,之前犹豫不敢动,是怕牵连穆立下水。

可等待了这么久,穆春渐渐发觉,也只有穆立这种正直清廉的官员才会管这种事情,若是换了旁人,怕是早就跟严家通气,把此事遮掩过去了。

如此便觉得两难。

眼看着严家势头坐大,却又是她不愿意的。

她知道,一旦严家真的在宁华郡主那里坐稳了位置,找对了靠山,定要收拾穆家。

一山不容二虎。

这是严子松的心病,也是严家志在必得的事情。

严家真是可恶,为何一定要盯上穆家?穆家从未有过相争之意,不过是想保全家族昌盛而已。

“小姐,小姐?”玉竹进来,端着一个锦盒:“严家少爷派人送礼来了,是人参,说是给小姐补身子的。小姐落水后没有多加调养,就四处奔波,要好好补一补。”

“这话是谁说的?”

“哦,是严二少爷身边的小厮转述的。”玉竹笑着将锦盒放在桌上:“到底是您的救命恩人呢,连奴婢都差点忘记了您落水的事情了,最近这段时间忙得不可开交,也没想起来给小姐您好好补补。”

严和明?他还惦记自己的身体呢。

等等,再等一等。

穆春心里陡然生出来一股异样的感觉,她仔细凝神想了许久,终于发觉这一世与上一世些微的不同了。

上一世,若说严和明是因为穆立揭发了他科场舞弊的事情,让他名声扫地,那严和明蓄意报复穆家,从让自己入严家为妾,名声扫地,到报复父亲祖父大哥等等所有人,是事出有因。

这一世,严和明科场舞弊的事情因为她的努力避免开了,可严和明还是把霍青青送来了,严家还是在破坏穆家的田庄,因为救济灾民一事对穆家也多有敌意,穆春本以为没有了科场舞弊,严家就不对针对穆家,可这么多事情证明,严家对穆家敌意未消。

这敌意开始穆春自己想岔了,以为严家想做阳岐城的老大,就不得不除掉穆家。

可如今想来,这个“必须除掉”来的蹊跷。

对于严家来说,的确是一山不容二虎,可是,未必一定是此消彼长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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