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番话,聂小芩没说话,只是微微一笑。她知道嘲荣不离伽蓝的原因——伽蓝古寺初建时,嘲荣就在立那了。那时候,他身上的漆彩还没褪色,寺里的小沙弥也还虎头虎脑。
身为镇寺石兽,嘲荣在伽蓝风吹雨打睡了五百年,这五百年,他半步不离恪尽职守。从春花守到冬雪,看着庙里的小小沙弥穿上宝相袈裟,直到白发须眉,直到伽蓝破败。
聂小芩知道,就是让嘲荣升天,他都一万个不愿意,更别说是哄他下山了。
沉吟片刻,聂小芩笑道:“那等我把斐樱那小混账捉回来了,让你也咬他尾巴,正所谓投桃报李,让你好好去报个仇。”
嘲荣鼻里一哼,不屑道:“一嘴狗毛,咽下去怕要扎心破肚。”
“扎心?你这石头哪来的心?”聂小芩手撑下巴,打趣道。
“看不见摸不着就是没有,我看你当真是头发长见识短。”嘲荣瞥眼不屑。
嘲荣凭风腾跃,聂小芩侧身而坐,秀美顺柔的黑发飞舞轻飘,在日光的洗濯下,像块上好的绢绸。她再次侧眸,目光飞视于山脚。
山门阶梯处,燕今歌的身影早已不见,只剩数只焦黑干枯的断肢残臂。魑魅魍魉趴伏在岩壁上,细细嗅着属于凡人的味道。不多时,它脸上那只巨大的眼瞳转了个圈,直直看向阶梯上方。下一瞬,螳螂捕蝉般飞跃而上。
然而一直到了半山,都还不见凡人的踪迹。
魑魅魍魉缓慢地眨了眨脸上的独眼,可任凭这只鬼眼再一目千里,还是看不到燕今歌。只因燕今歌此时正御剑凌空,在它的头顶正上方。
燕今歌屏息凝神,他静静观察山阶上的那只似人非人的邪鬼,满眼冰霜。
“鬼东西,在找我?”燕今歌的声音凌空而现。
邪鬼闻声抬头,只见一人一剑灌顶而下。电光火石间,剑尖刺进了邪鬼眼中。
一阵凄厉的尖啸响起,震得人耳膜生疼。燕今歌执剑的右手轻微一抖,顿时力度大减。趁着这个间隙,邪鬼马上飞退而下,然而还是重重砸到了岩壁上。
这一砸,把周围的残肢断臂吓得抖三抖,纷纷飞速爬开。
燕今歌稳步落下,抬剑直指地上的魑魅魍魉,不待他发话,那邪鬼突然身躯直立,整个头颅“咔咔”转动起来。须臾,只见一张诡异的人头现于脖颈之上——这张脸不仅五官不对称,而且眼耳口鼻扭曲各异,似乎是由不同的人脸拼凑而成的。
“莫……莫杀我!”邪鬼顿时开口说话,然而声音却呜呜嚷嚷听得人耳朵难受。
燕今歌忽然眉宇一皱,他发觉邪鬼的头颅发出了不止一种声音。仔细听,能依稀辨出是混杂了四种声音——有喑哑的男声,娇俏的童声,尖锐的女声,还有浑浊的属于老人的声音。
“魑魅魍魉?”燕今歌皱眉低语。然而不待他再说什么,邪鬼便像猴子一般飞速爬上了岩壁,疾风掣电间便消失在了山门阶梯上。
转眼间,山门阶梯上的鬼手断肢也全都逃干净了。燕今歌握着长剑,缓步行于石阶之上。然而还没走多久,山门中却隐隐升起了片片薄雾。越往上,雾气便越发浓重。待上了百来级阶梯后,白雾已经浓厚到了不见前路的地步。
燕今歌却无波无澜,他纵剑而起,轻盈踏上长剑,使了一招灵剑飞仙。须臾,他便乘剑上了天穹,摆脱了山门阶梯上的雾气。一阵清风拂过脸颊,燕今歌只觉总算能喘气了。方才在山门鬼道上,入鼻的尽是腥人的腐臭之气,纵是燕今歌不怕妖不怕怪,但他也担心闻久了尸气会让鼻子生疮。
御剑到了山门尽头,燕今歌却愈发疑惑了,只见山门之上山清水秀,鸟兽虫鸣,不仅毫无妖异之气,他还隐隐感受到了一股灵息。
“怎么回事?”燕今歌低声自语。沉吟片刻,他决定觅着山中的灵息找去。弯弯绕绕走了好几条小径,层层叠叠穿过一大片山林,燕今歌只觉得灵息越发强盛。
只听到几声“喵喵喵”山猫叫声,前方堵了一片长得有人高的杂草,他伸手拨开灌木丛,只一眼便看到一座古寺矗于眼前。
说来也奇怪,八石岭上草木茂盛,上到山中更是林木葱郁,山路间的灌丛也生得杂乱丰旺,那长度几乎和人比肩;而到了古刹周围,竟然不见杂草乱长。燕今歌一怔,只见古刹座于一片樱粉桃白间。
山风轻悄而过,垂落的坠花有如蝶翼轻灵,正随风悠悠而下。燕今歌轻轻走近古刹,眼中皆是花色。自从离开出师东皇山,他再没看过这般花景。踩上落花,燕今歌走到寺门前,他一抬眼便看到了一块斑驳木匾。
只见这块木匾早已金漆剥落,上面刻的字也快被蛛网尘封,一只巴掌大的紫蛛正盘踞在木匾一角结着网。
燕今歌略微沉吟,随后便默默捻了个法诀。随着法诀出口,他的指尖缓缓泛起点点荧光;他轻轻一打响指,只见牌匾上的刻字有如注进金光一般,瞬间亮了起来。
“伽蓝梵刹……”燕今歌轻语出声。他往前看向庙门,只见庙门半开,灵气充盈。犹豫须臾,燕今歌收起长剑,一脚踏进了深深古刹。
八石岭后山,一鬼一兽正在翠竹林间行步,忽然,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尖锐笛声,异兽忽然耳朵一颤。与此同时,一阵山风席卷,只见林间小妖纷纷显形狂逃。
不待聂小芩诧异,只听嘲荣警惕道:“仙猎!”说着,他竟毛发倒竖,目瞪牙呲。
这两个字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