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九九也不是一百零八的对象,一百零八也只是自以为。
然而一百零八就是一百零八,硬是与众不同!一百零八啪啪拍着胸脯,大声叫道:“我是猴王,难道还配不上你?看我有衣服,看我有棍棒,看我威风又神气,高头大马——”说着一指:“我来骑!”正自情绪激动豪情万丈,转头却见九九怔怔望着那处,自家伸手指点的方向,面泛桃花,竟似痴了。
那里是一处广袤的山谷,无数匹野马风一般地驰骋其间,轰隆隆,轰隆隆,蹄声阵阵如雷滚滚,直震得大地久久颤动!然而只有一匹,是领头那匹,比风还快遥遥在前!倏尔返身折回,瞬息又冲在前!那是青云,那是青云!矫健的身姿飘逸的鬃毛,正如一朵青色的云,又如一面扬起的旗帜,迎着风,尽情挥舞在天地之间!
一百零八的心中,忽然就涌上一股,不详之意!果然九九喃喃道:“你有衣穿,你有棍棒,你是称王称霸威风神气,但你仍是一只猴子。”一百零八愕然道:“那又怎样?难道你不是一只猴子?”九九点点头,露齿一笑:“我是一个仙子,我要乘着风,驾着云,和他一起飞舞在群山之巅。”
原来真正与众不同的不是一百零八,而是九九,九九爱上了一匹马。
然而一百零八不能理解,然而一百零八即使理解也没有用,一百零八只能哭了。
一百零八伤心地哭着,以为自己又是一个悲剧。
就像方道士,就像方老大。
方殷来了。
方殷没有见到一百零八哭,只见到它一脸晦气坐在树下,满脸都是不高兴:“吱吱!叽吱!”方殷笑着上前,用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哈哈,一百零八,你也在这里啊!”只一句话,便暴露了来意:他,根本就不是来找一百零八的。当然一百零八也不理他,一百零八眼皮也不抬,继续怨天尤人哀叹命苦。
九九不在,九九已经走了。
九九是去找青云了,想要对他说出自己心里,一直想说的话。
九九才是一个悲剧,九九以为自己是一个仙子,九九当然只是一只猴子。
何况,又,爱上了一匹马。
树下,青云静静地立在方殷对面,青云早就看到他来了。
只一眼,方殷便已明白,青云不会和他走。
尽管方殷一直以来,心里总是隐隐期待着,期待着它,终是放不下。
一眼看到群马翘首以盼,远远望过来,不再奔跑只是低嘶,纷纷躁动不安。它们离不开青云,青云也离不开它们。青云是有着自己的使命,不同于孑然一身的方殷,这里是有着它的牵挂。青云静静地,沉稳地,以两只乌黑的大眼睛看过来——
既知心意,终于放下。
“一百零八,我走了。”方殷笑着转身,又摸了摸一百零八的头。
“吱!”一百零八很不高兴,一百零八没有心情,说话!
“青云,我走了。”方殷点头一笑,整整衣衫,背了行囊大步而去。
走走走,走走走,身后悄无声息。
走走走,走走走,方殷没有回头。
便如来时一般,不知前路为何,山中寻径但行,沿途崎岖不平。不走山门,悄然离去,谁人还会记得小方子,上清曾经多了一个小道士。谁人赠我宝剑,谁人为我正名,谁人陪伴我几度寒暑,谁人留与我未了的情。原来方殷真的,得到了许多,许多。不能忘,再也不能忘,方殷必将铭记心中。
看的是,三生峰的方向,那里有一个她。
再不见,那一束乌黑的马尾,那一抹亮丽的鹅黄。
——忘不掉,那便记着。
上路!
“希律律——”
一声长嘶入耳,久久响彻心中!
蓦然回首处,天光刺目旭日升腾,海一般的蓝天与白色流动的云共衬之下,一道青影起于高高山坡,昂首扬蹄——
时间倏尔静止。画面在此定格。
“我——会——回来——回来——回来——”报以一声长啸,方殷也很年轻。
豪情冲天起,离愁去无踪。
待溯源,再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