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另一边，王氏也正与程原恩商议着明日容潜登门之事。/p
她摒退下人亲自伺候丈夫洗漱，将绞好的温热帕子递过去后，道：/p
“我明日同二弟妹说一声儿，将大厨房那两个做江南菜的厨子借来一用？听说承恩候世子自小在江南长大，兴许吃不惯京菜。”/p
程原恩有些诧异，没想到王氏连这都打听到了。/p
“不必这么麻烦，想来他不会在意这些。”/p
从出祭天路上表现来看，容潜食宿随军枕戈不眠，程原恩觉得他不是那种挑剔讲究的人。/p
王氏却摇头：/p
“他许是不在意，但做不做却是咱们的心意。”/p
她觉得就算容潜无所谓饭菜口味，但能领会自己一番用心也是好的。/p
程原恩觉得王氏太过于紧张，全然没有平日的镇定自若。/p
他拍了拍王氏的手，道：/p
“不过一顿便饭，按礼数招待便是。”/p
在程原恩看来，容潜上门是为求程曦八字，而留饭不过为了表达女方对这门婚事满意——都是寻常客套的路数罢了。/p
王氏已然给三个儿子操办过婚事，按理怎么也算轻车熟路了，怎得遇上小九成婚就变得这般小心翼翼？/p
王氏看出了丈夫的不以为然，不由睨了他一眼。/p
她与程原恩考虑的全然不同。/p
那日千秋宴，王氏仔仔细细观察过容潜。她从未见过有哪个年轻人在容潜这般年纪，身上就会透出那样霜雪不融的寒意，仿佛从心到骨都是冷的。/p
联系到容潜的身世经历，加上他自小又离家寄人篱下漂泊十余年，会养成如今这性子倒也不违情理。/p
王氏很为程曦以后的日子的担忧——夫妻日夜相对，须得相濡以沫、互为扶持方能长久美满。/p
若程曦日日对着一座冰山，受委屈不说，日子一长怕就成了怨偶。/p
王氏哪里舍得！/p
为了程曦，王氏愿意花十二分心思去对容潜，只盼日后他能对程曦好。/p
她如今才真真感受到嫁女儿的心情，就仿佛将心头肉剐下来送与他人，还怕被弃入尘泥不知珍惜。/p
王氏不觉眼睛就红了，看着程原恩颇有些感伤道：/p
“你说，当初亲家们将娇娇女儿嫁入咱们家，可也是这样？”/p
程原恩怎么都想不通，这不过几息的功夫，王氏的心思怎么就从容潜爱吃什么跳到了自家几个儿媳妇身上？/p
但王氏心中不安，他是可以感受到的。/p
程原恩平日在朝堂上再是遇见棘手之事也能沉着以对，但碰上妻子露出这种软弱之面，到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p
他肃着脸端坐半日，才憋出安慰道：/p
“你当初嫁给我之前不也很是担忧吗？这日子是两个人自己过的，只要人品端方，总不会出大错。”他顿了顿，“承恩侯世子虽性子寡淡，但行事有章，不是那浮夸无谓之辈。”/p
程原恩觉得容潜几次见面都对自己敬重有加，恭谨持礼，不明白王氏何以这般不安。/p
而且他觉得容潜行事比程时更沉稳几分，作为丈夫及一家之主应当靠得住。/p
王氏简直不知如何同程原恩解释——在夫妻关系里，男人往往更看重现实利弊，而女人则更在乎冷暖感受。/p
她想起下人先前回报，说程曦从老爷子处回来时两个眼睛都是肿的，显见狠狠哭了场。/p
“我去看看曦姐儿！”/p
王氏说完这句话便留程原恩一人莫名其妙，起身独自去了程曦的小院。/p
院子里安安静静的，守门的小丫鬟也已去休息了。/p
浅黄色暖光从窗格中透出来，屋里人影绰绰，来来回回似乎在忙碌着什么。/p
王氏踏上石阶撩起帘子，不由一愣。/p
屋子里只有主仆三人。/p
锦心将一屉一屉的首饰摆在暖阁小几上堆放开来，念心站在拔步床前，对着床上、架子上到处铺开的衣衫裙袄一脸纠结。/p
而程曦则躺在罗汉床上，手中拿着两个鸡蛋在眼睛上滚来滚去，纤纤十指轮番跳着，可见鸡蛋颇有些烫。/p
谁也没发现站在门外的王氏。/p
“小姐，不如就穿这身粉霞锦绶如意云纹衫配藕丝挑线六幅裙，保证您人比花娇，瞧着比院子里的梨花海棠都美！”/p
程曦还没说什么，便听锦心道：/p
“可会太单薄了些？如今这天还没全然开暖，得了风寒可不是闹着玩的。”/p
念心嘻嘻笑，道：/p
“怕什么？小姐既打算过了午时再去园子里撞人，那会儿日头大，冻不着的！”/p
程曦滚着鸡蛋，躺在罗汉床上道：/p
“成，就那身儿罢！”/p
锦心无奈，只得自首饰匣子里挑出一副耳珰并花钿、手钏等物，端去程曦跟前让她过目：/p
“您看这些可还配那衣……夫人？”/p
锦心捧着首饰站住脚，惊讶地看着门外王氏。/p
程曦闻言一骨碌坐起身来，手中鸡蛋不留神掉落在地衣上，滴溜溜一路滚到了王氏脚边。/p
王氏弯下身捡起烫热的鸡蛋，继而放下帘子缓缓走进屋。/p
“你们在做什么？”/p
她目光自锦心、念心面上扫过，最后落在程曦红肿的双眼上。/p
“母亲……”/p
程曦如同小时淘气被抓住一般，怂着肩小心翼翼挪到王氏身边。/p
锦心与念心相视一眼均不敢答话，她们不知王氏站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