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队在旅顺靠港补给时间不长,如王翊这样摸不着头脑的还大有人在。不过职衔到了王翊这个位置竟然还不清楚的,却是再没第二个。这是因为传令兵传递通报的时候王翊正吐得浑身发软,只听到有人说话,至于说什么却完全没有概念。
佘安趁着大部队还在下船,让人架起王翊,在码头上慢慢散步,适应陆地。
“看到对面那个大岛了没?”佘安指着目力可及的海中山岛:“那就是连云岛。”
王翊见那连云岛仿佛在海中起伏,不由又是一阵反胃,连忙将目光收了回来。
因为岛名连云,这条水道和这个码头自然也都用“连云”命名。佘安踩了踩脚下的土地,道:“这儿地属辽南盖州卫,毗邻辽中,水土一向肥沃。奴儿哈赤时候大杀汉人,辽南四卫也就成了荒地。你看这土,是不是有层油光?”
王翊连连点头,其实只觉得这土色偏深,近乎于黑土,至于油光云云却看不出来。
“听老辽兵说,这里就是插根木头下去都生根,现在却是数百里不见人烟。”佘安感叹道:“当初想想辽东师有两万人!两万人啊!那不得是满坑满谷的人么?现在真的到了这里,才知道两万人若是随便一撒,就彻底看不见了。”
王翊脚下渐渐有了力气,问道:“上校,榆林铺在南在北?”
佘安欣赏地看了王翊一眼,让随行参谋取出辽东师提供的军用地图。这上面多了一些圈圈,是最近才开始在军中推广的等高线概念,表示地形高低。只要是做过指挥官的人都知道这东西能帮大忙,但是现在这等高线却当不得准,无论是地形表示还是高度标注,都靠不住。
所以有人说:“还不如以前老地图上画个山的形状好认些。”
王翊对新东西格外有兴趣,玩一样就学会了如何看这些军用地图,不说辽东师的测量员画得如何。反正他是能认出山顶、山鞍以及水道种种标识。
他取了参谋的标尺仔细看了,道:“榆林铺东西有山,宽不过十里,长达二十五里。这里又是辽东师重点经营的堡垒区,怎会如此之快就被攻破的?”
“一群苦工,哪有战意。”佘安嘴上这么说,心中却是想到了辽东师内部军官与训导官不合的传闻。因为那是“别家”的事,所以之前他没有在意。现在回头看看,辽东师这回丢人现眼,与不重视心志训导的确大有关系。
王翊没再多说,他早就在流民队伍里习惯了猪一样的友军。纯粹是在军中时间长了,竟然忘了“一触即溃”才是战争的常态。
“上校选择连云口登陆,跳过了榆林铺。是因为东虏没有占据盖州卫城?”王翊又问道。
“没有了,”佘安摇了摇头,“东虏把能带走的砖头都带走了,盖州城如今只有遗址。”
王翊挑了挑眉毛,本想装得老成些。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辽东师还真是慷慨大方。”
佘安指了指地图,没有说话。
“我军可以依托盖州城遗址驻防,让辽东师尽快回来恢复榆林铺。”王翊的手指在地图上指指点点问道:“东虏大军目前在何处?”
“目前只发现孛罗埚有满洲正红旗三千人马。”佘安道:“不过这是辽东师提供的情报,咱们自己的探马还在路上。”
王翊点着地图上孛罗埚的位置,长吟一声,道:“上校,我坦克司可以把这儿打下来。”
“然后呢?”
佘安从来没想过有哪里是打不下来的。关键在于打下来之后。
“然后得守住,等第二军打下广宁、西平堡。”王翊的手几乎指到了地图的边缘:“打下孛罗埚,作为我军第一个后勤补给点,然后往北打下梁房口(今营口),占据关道。等第二军从西平堡一路打来,我军与第二军就能在海州城前会师。彻底封锁辽中平原西侧。”
“你怎么知道第二军一定会打西平堡?他们如果要打,现在应该能拿到捷报了。”
“正是因为他们没打下西平堡,所以咱们这边的东虏压力不大。如果他们真打下来了,那么现在东虏在海州肯定布下重兵,孛罗埚也就不会只有三千人马。”王翊道:“我觉得他们是在给咱们使眼色。让咱们快点动手的意思。”
在如今这个通讯和交通不便的时代,即便是一天的时间,也可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更直接的例子:当年老奴打萨尔浒时号称“任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说穿了就是打了个时间差。
佘安不是轻敌冒进之将,但也不会为了稳妥而放弃战机。听了王翊的分析,结合参谋部的意见,佘安当即下令坦克司为全营先锋司,攻打孛罗埚。
王翊仿佛吞下了一味强心剂,整个人都精神了,当夜就逼着向导带队挺进。
——我就是着急看看,能杀咱们的贼人生出来没。
王翊和自己的部下玩笑道。
坦克司作为拳头部队,战兵人数比其他司多了一个局,为四百五十人,全员都配有火铳,第二武器才是根据战斗位置不同而携带的刀枪、镗钯、工兵铲之类。又因为休整时间过长,所有非战斗人员也都被要求尽量达到战兵标准,甚至连辅兵都能熟练掌握燧发铳的射击步骤,组成后备方阵。
从获得称号至今,尽管有人眼红,但在战斗力上却没人能够质疑。
孛罗埚的正红旗满洲是这回撤退时的殿后部队,早就心生退意,希望能够回到屯子里去养家糊口。在入关失败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