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的海权论是由朱慈烺进行思想启蒙,沈廷扬在掌管山东水师时提出理论基础,不可胜数的江浙闽粤沿海士子进行讨论完善,最终形成的一套以海洋为疆域,以船舶为战车的外向型国策理论。
因为皇帝的地位已经太高了,所以民间更习惯将海权旗手的重担放在沈廷扬肩上。就连郑芝龙都不能否认,沈廷扬虽然实力平平,但在海军大学的声望不容小觑。而且平平的实力会随着那些年轻人进入水师,掌管舰船,乃至舰队,最终变成海上霸主。
反观自己,拿了那么多钱藏在库房里,只从有限的兄弟、子侄中挑选资质好的,却没想到办学堂,充分挖掘民间每一分力量,巩固自己,这简直是蠢到了极点。
“是不能让那些老顽固继续蛊惑天子,劳民伤财进行北伐。这么多银钱,若是投在海上,四大舰队算什么?四十个舰队都出来了。”郑芝龙不满道。
沈廷扬对此不置可否。就算不进行北伐,银钱投入造船扩编的可能性也很少。他的海权论已经广为传播,但不知道为什么,大明海船不如泰西船的讨论却没有反应。
现在大明虽然也在建造泰西船,但数量有限,如果发生海战,多半还是老战术:大船碾压,接舷跳帮,火船围攻。
以现在南洋界面的泰西船数量,这样打的确也能打赢,但显然是落后且不经济的。
而且皇帝陛下认定的优秀海船,应该是巨舰大炮,形同海上堡垒。这个课题已经广泛推广,大部分资金是从海军军费中划拨,但进展缓慢,非但动力核心远不能达到要求,就连龙骨肋材也很不过关。
所以沈廷扬还是希望独立一个海军都督府,让海军有更多的机会获得认同。也不至于兵部、户部一面倒地支持陆军。
所谓建立四大舰队,反倒是安慰郑芝龙的添头。
郑芝龙经年累月地借力打力,最终打跑了闽粤海上的各路大佬,成为海上霸主。如今他“身居高位”。与国家同休戚,这无疑是步上了人生的新巅峰。不过碍于视野,他终究不能跟沈廷扬这样中枢出身的儒商相比,更看中的是铁打的实力。
“哪怕建成四十个舰队也没用。”沈廷扬无奈道:“大都督府总参谋部呈上去的题奏全都是关于陆军的,海军若不是天子想起来了问一句,压根没有声音,而天子日理万机……”
郑芝龙在脑中转了转,知道自己的履历没有沈廷扬过硬,海军都督府大都督的位置多半是沈廷扬的。若是以前,自己还能用银钱争一争。但现在这位天子却肯定不会放任这事。
“我如今年迈上不得船了,”郑芝龙感叹一声,“若是沈督有用得上的地方,出谋划策还是能够胜任的。”
沈廷扬面带微笑,心中暗道:一开口就要一个总参谋部?不过上不得船。意思是四大舰队总兵位置全让出来?
这样的交换有些不像郑芝龙的风格啊!
“提督各舰队总兵官就交给小子们去做吧。”郑芝龙补了一句。
沈廷扬这回是真被气笑了:这老海盗还真是打得如意算盘。中枢大权要紧握手中,就连四大舰队都不肯放过。谁不知道现在大明年青一代中他长子郑森正得圣眷?
“老夫聊发少年狂,偶尔还是想出海散散心的。”沈廷扬笑道:“我沈氏以商为根,以工为底。子弟多有擅贾能工之辈,总装、后勤两部倒是有信心能够撑起来。”
郑芝龙知道沈廷扬吞并了舟山黄斌卿之后,造船能力上了一个档次,族中造船场坊数十处。不比自己在福建的根底弱。
——不知道紧抓中枢大权,只谋求黄白之利,这眼光也太差了些。就算饶你一个舰队总兵又能如何?你还能擅自出海不成?
郑芝龙心中冷笑。
沈廷扬也望着郑芝龙冷笑:今上本就是权谋大家,对海战海略了如指掌,为人又自信固执,你想给他老人家出谋划策。这工作却艰辛得很呐。
两人目光一交,同时一笑,算是默契在胸。
隆景元年八月间,南方报纸上先是吹风,借着澳洲新奇故事说些大明重陆轻海。焉知海外不复有诸如澳洲之空地?与其在北方与鞑靼、瓦剌争夺草原,不如广建水师,开疆海外。
这本是很常见的南下北上之辩,但是很快就有人接着这个话头说起了大都督府的人员组成,无一例外都是边镇老将。
吹风吹到这个程度,就得看朝廷的意思了。
隆景元年十月,沈廷扬和郑芝龙没有等到皇帝陛下反对的意思,终于松了口气,可以上奏圣前,请求建立海军都督府,就海事海战为陛下分忧,监管海军。
面对海军自立门户的要求,大都督府自然不愿意。秦良玉、尤世威等人先后上疏反对,但沈廷扬和郑芝龙的家底却比他们更厚,朝廷中的关系也比他们更深远——始终不能忘记,沈廷扬可是做过内阁舍人的。
陆军老将们在朝廷和舆论上都不占优势,文官也更乐见武将们内讧,有心要把水搅浑。同时还有一只黑手开始分化大都督府内部,一方面抬高秦良玉,放言海军仍旧接受总训导部的监管;一方面又扯出尤世威、李昌龄等人曾经被俘却不殉节的旧疮。
不见血的战争到了这一步,陆军系算是完败。
隆景元年十月,周遇吉在漠南打了一场大胜仗,俘获西土默特部四万余人,开进归化城(呼和浩特),八大板升尽数归入大明直接统治,彻底平定漠南指日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