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尔羌汗国从耶历一五一四年建国,距今已经一百四十二年了。其建立者赛依德是个有蒙古血统的突厥贵族,在更西面的国度,将这样的人称作蒙兀尔人,所以他的帝国也被称为蒙兀尔帝国。
在大明眼里,这个最鼎盛时代也不曾超过一个行省的国家,根本不能算是帝国。而且因为赛依德自诩成吉思汗的后裔,所以仍旧将他归于蒙古人,建都莎车的叶尔羌汗国也就成了一个蒙古部落外藩。
虽然这个外藩最强大时占据了哈密和吐鲁番等东部地区,但现在已经势微,这些东部地区被瓦剌人的各个部族分割占据。隆景五年至六年的第一次天山之战,正是将叶尔羌人的势力彻底清除出去。
在明廷内部,也曾有人提出联络叶尔羌,平衡广袤的天山南北路。然而大明最终未争取叶尔羌汗国的支持,乃是因为作为突厥化的蒙古汗国,这个国家主体信奉先知默罕默德——大明官方定名为:默教。
叶尔羌汗国的创立者,赛依德汗正是对西藏发动圣战,因高原反应而死。这段历史过去未久,出于意识形态的考虑,大明只能在佛教和默教之间选择一个。
显然还是佛教更适合大明对当地的统治。
何况自从五十年前,西方默教的黑山和卓进入叶尔羌传教,继而白山派也进入该国。如今这个国家因为黑山派和白山派纷争,根本无力进行高效的配合行动。大明是个讲究效率的国家,更倾向于瓦剌的准噶尔和和硕特。
那两个部落可是今晚喝酒说好发兵,明日一早就可以大军出动的高效率盟友。
……
朱慈烺前世并没有孩子。如今不得不在太子教育的问题上摸着石头过河。在儿子年幼不懂事的时候,他还能一直带在身边。随着儿子年纪一天天长大,需要接受更细致的系统教育,自然不能带在身边培养。
在皇太子入读的宗学里,师傅先生都是多方挑选的大明精英。从自然科学到人文教育。乃至体育、音乐、美术等艺术培养,并没有偏颇。事实上因为宗学祭酒东垣王朱常洁的个人爱好,音乐和美术占据的课时比例达到三分之一。
朱慈烺亲自设计的课程,当然也不可能出现偏重文科的情况。
问题在于皇太子自己喜欢。
在课余时间他愿意自己捧着四书五经探寻古仁人之心;愿意花时间去揣摩《春秋》里的字词字义;并且他由衷向往成为颜渊那样的大儒贤者……就如他叔叔永王殿下从小向往成为将军一样。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皇太子有这样兴趣,担任语文、历史等科目的老师当然更愿意传授。得英才而教之是人生乐事。何况这个英才学生还是皇太子呢。
这些老师灌输的自然是他们自己的思想和道德标准,而从大明国人的角度来说,这些儒教化的道德标准并没有丝毫错误。其中根本的核心原则甚至连朱慈烺都不能否定:比如孝,孝顺尊亲,敬天法祖;仁。关爱生命,宽厚待人;礼,尊重他人,不使人尴尬……
可以说,即便是朱慈烺前世,社会几经变革,主流的父母也会教育孩子:诚实懂事讲礼貌。
所以这些并不是黄道周的错,更不能归咎于儒生。
如果朱和圭不是皇太子。不是这个帝国的继承人,就没有任何可以指摘的地方。
问题就在于皇太子这个身份,以及用现实去打磨理想的漫长过程。
想通了这个问题。朱慈烺总算摆脱了焦虑,恢复了往日的镇定。作为应对举措,他在宗学之中加入了“时政”课,要内阁舍人们亲自担任的教师,为这些孩子讲述当今大明以及周边发生的事,解释朝廷的政策用意。
舍人们对大明的忠诚是毋庸置疑的。因为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国家可以让他们羡慕。不过在解读过程中,皇太子却时常会冒出悲天悯人的普世情怀。所谓仁者爱人,这是华夏文化中极为尊崇的思想。但这种慈悯之心却与当前的国策有抵触。
尤其是在天山的战事上。
“父皇,儿臣读书发现从汉代伊吾卢设官之后,历朝疆域都未远过我朝哈密卫。那么哈密以西又是谁的土地呢?”皇太子回到钟粹宫,在庭中见到了亲自浇花的父皇陛下,上前见礼,求教。
朱慈烺放下手里的喷壶,并没有意识到皇太子的真实用意,只当历史知识普及,道:“哈密是土语‘大门’之意,哈密以西基本属于化外之地了。蒙元太祖成吉思汗的次子察合台封于此地,故称察合台汗国。”
蒙元时候的察合台汗国非但领有天山南北路,而且占据了后世整个新疆疆域,是蒙古帝国之中十分重要的大汗国。后来察合台汗国分裂成了东西察合台汗国,再后来为叶尔羌汗国取代,如今已经不复存在。
在这片地面上,源自蒙古草原的回纥人已经入关融入了汉人,直到后世才有了裕固族这个余脉。而那些深目隆准,后世一眼能辨的“新疆人”,其实是与西亚人种混血之后的突厥人。这些突厥人在目今被称作“察合台人”,属于天山南北路的弱势群体。
至于朱慈烺前世所谓的“维吾尔”人,族称沿袭“畏兀儿”,其实和真正的畏兀儿人并没有太大的血缘关系。
“父皇,莫非只要是蒙元旧地,咱们就要打下来么?”朱和圭道:“连年用兵,这不正是穷兵黩武么?”
朱慈烺脸上有些发凉,觉得肌肉僵硬。他伸手抚了抚脸颊,问道:“谁跟你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