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环早得过母亲张皇后的叮嘱,让她一个女孩儿家不要牵涉兄弟争位,闻听赵杞提起此事,也只好装聋作哑,若有所失地凝视着镜中那个洗了一半的堕泪妆,任赵杞好一番央求,只答应不在父皇面前说他的坏话。
赵杞千恩万谢地离去之后,赵环低低的叹了口气,心情莫名地低落起来,这时心腹的宫女庆奴却蹑手蹑脚走上前来,福了一福,面带喜色道:“公主,清明节射柳那位公子,乃是晁太史的弟子,奴婢今日还在尚药局撞见了他,只是不敢上前说话。”
“哦?”赵环展颜道,“他叫做什么名字,可真的是太学监生么,”她顿了一顿,俄而又低声道,“家世如何?”
庆奴早有准备,一双眼里全是得意之情,巧嘴上下翻动,不一会儿便叫公主得知,此子姓赵名行德,字元直,乃是已故的龙图阁侍制赵惕新之子,尚未婚配,蒙皇恩进入太学就读之前,已经考过了举人的功名,现在太学上舍就读。
“原来是赵侍制之子,”赵环心下一凉,按照大宋律,同姓不得通婚,违反者废除功名,入罪劳役四年,她心中觉得空落落的,几乎忍不住要滴下泪来,俄而又勉强安慰自己道,“按照本朝规矩,驸马不得担任要职,这位赵公子乃是文武双全,必定有匡时济世之才,辅国救民之心,若是当真与我有缘,却是要为使他一身抱负才干都不能伸展,如此一来,我倒成了他的劫数了。”想到此节,她不由暗自神伤,低声道:“如此,也好。”
庆奴虽然粗通文字,却并不知晓大宋律中的此种规定,犹自面带着喜色道:“公主,可要奴婢再去打听一下赵公子的情形,比如家中是否定亲?”
赵环轻轻摇了摇头,叹气道:“还是算了。”庆奴见她神色转喜为哀,也不知缘故,也只得知机的不提此事,改口称赞景王殿下刚刚送来的一株白珊瑚又高又大,和柔仪殿的装饰也很搭配。
宫城的东侧,宋安带着赵行德从尚药局转到东八作,赵行德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柄放置在工作台上的一柄火铳吸引住了。
“听说元直开得三石弓,一手好箭术,怎么还对火铳有兴趣?”宋安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赵行德。
“毕竟是外间难见之物,要多看两眼。”赵行德笑道,这火铳和弩箭一样,能让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击杀壮年人,因此被朝廷列为了民间禁止拥有之物。他回头看了看陪同的火器作勾当官佘鲁,佘鲁搓着手堆笑道:“赵庠儒尽管上手,你晁太史的高足,还有什么忌讳的。”
赵行德伸手将那木柄的火铳拿在手上,掂了掂,觉得有些沉重。因为铸铁的强度不够,因此铳管壁很厚,显得铳眼就有点小。铸造的铳管后端台座下两个分叉的木支架,后面连着一根木棍,木棍完全是笔直的,后面是一个弧状的肩托,但并没有像后世的枪械那样有弯曲的枪托形状。
赵行德看了眼放在旁边的闪烁着寒光的黑铁弹丸,问道:“这铳子能射多远,威力如何?”
佘鲁将眼一瞥那铳子,便道:“这一枚乃是重弹,用双份药,大概能射到四十步开外,若是用轻弹的话,用单份药就能打到六十步外。”
“这么近?”
佘鲁见赵行德脸上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知道文官中间有不少人反对改行火铳,当即解释道:“这火铳射程虽然比弓箭近,但威力却大,能穿透重甲,只要胸腹中弹者必死无疑。”赵行德看了看那浑圆的铁铳子,上面似乎还有一些没有完全磨平的毛刺桩子,这样的弹丸真要打入血肉之躯,必定是极恐怖的一个大洞,不要说人,只怕马也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