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国极重武事,关中铁匠堪称冠绝天下。但陈东还有些迟疑。和夏国不同,宋国的铁矿大多是官营的。“若是放松铁矿给商贾来.经营的话?”他沉吟道,“会不会有铠甲兵刃流散,盗匪以之为恶,反而让地方不稳?”
“陈兄,你我立脚之地,不正是盗匪的巢穴吗?”赵行德叹了口气,“秦始皇收天下兵刃铸成金人十二又如何,还不是斩木为兵,揭竿为旗,结果二世而亡。以当下的形势,若是兵刃足够,我恨不得每一户大宋百姓都有铠甲和兵刃,当他们面对辽兵和恶人的时候,不至于毫无反抗之力。人性本善,这天下终究是本性良善之人多些,这孟子之道,你信还是不信?”
“愚兄受教了。”陈东点了点头,“这开采铁矿的事,容我回去和岳将军再商议一下,如果可行的话,还请元直引见关中的能工巧匠,为大军打造铠甲兵刃,只要货色够好,我们是不吝银钱的。”他犹豫了片刻,沉吟道,“至于夏国兵马顺江而下,相助东南抗御辽军的事,我也要和岳将军商议过后,才能最后决定。”
“这个自然。”赵行德点头道。借兵之事何等重大,若陈东当场答应,反而奇怪了。
两人谈妥了后,正待离开,背后传来罗闲十的声音:“两位大人在此,让罗某好找。”赵行德转身一看,罗闲十以快步来到赵行德面前,他手中拿着一张白纸交给赵行德。正是他这一伙匪寨首领所商议的几条宽限条款。
赵行德展开一看,见笔迹如银钩铁画,似乎是罗闲十自己的手笔,不由赞道:“罗当家好字!”他眉毛微微一挑,低声念道:“兵法曰,小敌之坚,则大敌之擒也。是故,若敌军势大,为我军三倍以上,若援兵不济,则我军引兵而走,暂避敌军之锋,不为罪。”赵行德点了点头,又念道,“兵法曰,倍则攻之,十则围之。是故,若敌军是我军十倍,若上官要我军苦守孤城,或是腹背受敌,若无天险地利,又无确实援兵,可抗命不从,不为罪。”赵行德点点头,又念道:“两军决战,若别部不告先走,使我军陷于危境,则我军亦可撤走,以免自陷死地,不为罪。”
罗闲十喜道:“这三条,赵先生都应允了么?”
赵行德笑道:“罗当家熟读兵书,引经据典,赵某焉能不允。”
直到这时,罗闲十方才放下心来,知道赵行德是真心和众豪杰立约,他抱拳道:“先生胸怀若谷,罗某佩服。”说完看了陈东一眼,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罗闲十走后不久,张无敌又找了过来,拿着一张纸,上面是请十三连环寨的教书先生代笔的。“这教书先生也不知写清楚没,”张无敌将纸往赵行德手中一塞,仿佛要和他理论一样,大声道,“老张明人不做暗事,还是当面说清楚好些。赵先生说什么匹夫有责,大家伙儿跟着你打仗,但兄弟们不能挨饿,如果粮饷接济不上,我们要么散伙,要么自己到州县去要粮饷,这个事儿,赵先生你答允不答允?”
陈东脸上勃然变色,这张无敌所说“自己去要”,说得好听,实则就是要纵兵洗掠地方了。“这如何能答应?”他心道。
赵行德脸色如常,微微笑道:“皇帝不差饿兵。若无将士拼死打仗,辽兵打过来,不但要抢钱粮,还要杀我百姓。这一条,到也无不可。但是,我要再加一条,各部筹饷的时候,要先找地方官,若是地方官能把钱粮应承下来的,就不可骚扰民间。另外,”他语气一凝,“实在到了那时候,不可伤害百姓性命,不可借机侮辱女眷,各家屋里的粮食,勿要一扫而光,要给百姓留下口粮。若这几点都不能做到,那赵某这里,就不好容留诸位好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