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这里,恐怕咱们就要分开了。”
马瞬打住马头,望着北方云雾缭绕的天府城,缓慢而坚定道。
一旁并驾齐驱的诸葛果微微低头,看了看被横放在马颈上的向宠,说道:“所以,你是要我先去求医?”
就在方才,诸葛果替向宠号过脉搏,发现身具中毒之象,立即往向宠口中塞了一颗翠绿色的药丸,止住毒发。但两人都知道这只是应急之策,若是不及时就医,恐怕性命堪虞。
所以,两人各寻了匹快马,诸葛果载着向宠,马瞬载着句安,飞也似地向天府城奔去。
但就在即将回到天府的时候,马瞬却突如其来地报出了分道扬镳的建议,着实令人费解。
诸葛果虽然提出了自己的猜测,但马瞬的行动却更为直接,直接下马,把自己的缰绳也交到了少女的手中,直言道:“一路走来,都没有见到黄嘉的踪迹,果儿姑娘,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诸葛果稍一思量,平静答道:“你指的是黄嘉的同党可能已经出手了?”
马瞬点了点头,答道:“希望不是,但既然有这种可能,那今日之事就一定会暴露,隐藏在暗处的‘他们’会知道句安已经落入了我们的手中,这意味着街亭的阴谋也即将包不住……”
诸葛果冷静地摇了摇头,并不认为事情会那么简单,说道:“你高兴地太早了,区区一个句安,不过只是冰山一角而已。”
这盆冷水纵然当头浇下,马瞬脸上神色却愈发坚毅:“我与果儿姑娘的所见略同,但我更担心泄密之后,另外的证人会受到牵连……甚至是,被人灭口。”
“你还知道谁?”
“并没有十分把握,但若被我赌对,他将会是拼凑街亭真相的最后一块碎片。”
“谁?”
“三伯马玄。”
——
光。
昏暗的光。
按理说明明是午后,日头正盛,不应如此。
但若是身处一件狭小的密室,四面都是密不透风的石壁,恐怕眼中也只剩下那一点微弱的烛光了。
黄嘉甩了甩头,努力想要让意识变得清醒,但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声音却再次在耳边响起。
“五脏错位,肋骨断了三根,淤血还没排尽……如果你想死的话,可以再试动动看,我不介意出口棺材。”
这个声音颇为年轻,却带着狡狯和戏谑。
黄嘉闷哼了一声,权做回应,如今他四肢百骸并无半点气力,这人要杀自己的话早就下手了,根本不可能好心替他养伤,足见是友非敌。
“敢问……足下,高姓大名?”
面对黄嘉诚恳的询问,那人却恍若未闻,径问道:“谁送你回大汉的?是那个陆逊吧。”
黄嘉双目陡睁,嘴上却道:“非也。”
那人轻笑了一声,回道:“五年前,汉嘉黄元起兵被杀,你死里逃生,逃亡南中,后来又借道交州避难。改名‘黄嘉’,足见你早有报仇之志,打算重回汉嘉。像你这种人,东吴大都督……哦不,现在恐怕应该称为‘上大将军’的陆逊一定不会错过,毕竟江东人最擅长的,就是玩弄这种招降纳叛的阴谋诡计……”
黄嘉紧闭话口,沉默不语。心中却甚是惊异,没想到这人才见过自己不到两个时辰,便已然能够了解到这个程度,甚至一语道出他从未与人提起过的背后推手。
“不碍事,那陆逊自有千种办法让你闭嘴。我在乎的也不是这些,说实话,你的背景太过复杂,而我的耐心也有限。接下来的问题,决定了我要保护你的安全,还是任由你在这里自生自灭。当然,咱们主要讨论的是‘自灭’的那种情况。”
青年的话语中透露出轻狡的无常,令黄嘉感受到了后脊蹿升的寒意。
他感到青年似乎凑近了一点,用不大不小的声音,一字一顿地在他耳旁问道:“告诉我,如今你的主子,是谁?”
身为隐秘任务的执行者,透露主子的信息是大忌,黄嘉不可能不明白这个规矩,当然,他自然也坚信对方肯定也清楚这个规矩。
但即便如此,对方还是直言不讳地要他吐露雇主的姓名。
就在这一刻,黄嘉陷入了天人交战的两难之中,若是说错了雇主,便不是一路人,对方没理由不将自己处理掉;若是说对了,却又犯了出卖主子的大忌,如果对方是刻意试探,那像他这样的泄密人员下场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
“我数三个数,你不说也可以,但我并不介意多处理一具尸体。一!”
那人似乎在笑着提出这个令人惊悚的方案,逼迫着黄嘉做出他的抉择。
“二!”
豆大的汗水从额头流下,不论是答对还是答错,都可能是叩响了通往死亡的门扉,他绞尽脑汁想要破解这个死结……
“三!”
青年的声音如约响起,语气之中带着一丝失望。
“等等!我说!我说!是张翼(裔)!”
“哦?”那人拖起了长音,问道:“是辅汉将军、相府长史的那个张裔?”
黄嘉连忙吞了口口水,答道:“是蜀郡太守,张翼,张伯恭!”
此语一出,场面登时沉寂下来,只有紧张的心跳声充斥着黄嘉的脑海。
“笑话,当年蜀郡太守杨洪杀了黄元,你这做儿子的反倒来替犍为人卖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黄嘉解释道:“我父亲生前是个坦荡君子,父死子嗣,天理昭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