憾生平日里疼她入骨，别说掉眼泪豆子，无双瘪瘪小嘴眼圈还没红，他都心疼的百依百顺了。
更别提哭的这般可怜。
“微姨，您就让无双留在我这里吧，我会好好照看她的。”
憾生抱着无双，柔声轻哄，小少年爱怜的帮怀里的小姑娘擦眼泪，动作轻柔小心翼翼，无双哭的哽咽，小胖手攥着憾生手指不肯丢，在他怀里一抽一抽，哭的打嗝。
“可是你每天这么忙，还要照顾无双，也太辛苦了。”静微心疼憾生，再次伸手要抱走无双。
无双毕竟是襁褓婴儿，一会儿要吃奶，一会儿要换尿布，寻常成年人带个小孩子都辛苦无比，更遑论憾生自己都还只是个孩子。
“没事儿的微姨，真的没事儿，我一个人，平日里也枯燥无趣，无双在这里陪着我，我很开心，再说了，还有保姆佣人，我也并不辛苦。”
无双好似听懂了憾生的话，可怜巴巴的紧紧偎入憾生怀中，不肯跟静微回去。
静微瞧着她那小模样，心里就清楚这鬼丫头，就是吃准了憾生宠着她纵着她，才要赖在憾生这里。
“你呀……”静微忍不住轻轻点了点无双眉心：“你留在憾生哥哥这里，不准给我捣蛋，知道不知道？”
无双只会咧着小嘴笑，憾生却急忙帮她说话：“微姨，无双很乖的，她根本不会捣蛋，真的……”
“你们一个个的，都惯着她，早晚都把她宠坏了。”
憾生将无双肉嘟嘟的小身子往上托了托，揽在怀中，俊秀脸容上浮出淡淡宠溺笑意：“那是因为，这世上不会有人不喜欢无双啊……”
静微忽然心头一动，望着面前挺拔如青松的少年，心中竟是莫名生出一个念头来。
如果将来，无双和憾生在一起，她和含璋，是丁点都不用担心了吧。
可转念，静微又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唐，憾生足足比无双大了十一岁，这年龄差距，也实在太大了一些。
但是……
憾生对无双，真的是再挑不出任何一丝不好来，静微望着憾生，竟是凭生出一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心理，只觉得憾生无一处不好。
尤其，他这般年纪，却极有耐心陪着无双，就连小白，也压根没有这个耐心。
“那，我就把无双先留在你这里，她如果不乖，或者你累了，就随时送她回来，别勉强自己。”
“微姨，我知道的，您放心吧，再说了，陪着无双，我也不会觉得累的。”
“好孩子。”
静微欣慰的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又低低说了一句：“来了这几日了，心里一直没做好准备，他葬在什么地方，我总得去看看他，说说话，也给他上一柱香。”
憾生眼底倏然就红了一片，静微眼底渐渐一片刺痛，她想要对憾生笑一笑，可还未笑出来，眼中泪就落下了：“其实我觉得自己不该来，他不想我知道，我就该一辈子装作不知道，可现在我来了，我去见他，会不会扰了他的清静和安心？”
憾生也不知说什么好，他不是少主，他不会知道少主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但他想，如果是他的话，他该是会很想见到自己最爱的那个人吧。
“微姨，少主就葬在宅子后园那个池塘边。”
静微不免错愕：“怎么会葬在那里？”
“因为少主喜欢那里。”
“他喜欢？”
憾生望着满面茫然的静微，只觉得那些久远的快要忘却的痛和伤逝好似瞬间全都浮现在了心头。
她什么都不知道，不记得。
是啊，毕竟她是虞静微，她不是玄薇，她又怎会记得那独属于玄凌的短暂时光呢？
可少主却记得那么清楚，甚至至死，也要葬在池塘边。
因为那是玄薇很喜欢去的地方，因为那时候的玄薇，常常会故意躲在那里，让少主去找她。
少主葬在哪里，是不是也想着，有一天，他的玄薇会再次去那里，也找到他？
憾生抱着无双，望着静微远去的身影，在绿树掩映之间，这满目的繁花似锦，却压不住她黛青色的如烟似雾身影。
憾生想，也许将来，他心底也会这样藏着一个人，就这样淡淡的留存着，却永远都无法拂开。
……
静微静静的坐在玄凌墓前。
他临终前说，不要大葬，不要宣扬，全滇南，怕是都没有超过五个人知道，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甚至这墓碑上，连他的名字都不曾镌刻，只有生卒。
静微一直坐到了黄昏沉沉到来。
她心里想了很多很多，却又像是什么都不曾想起。
她第一次见到玄凌，他在血泊中，眼都不眨的割断人的脖子，她当时真的以为自己要死了。
可他并没有杀她。
她第二次见到玄凌，她的手指被根根打断，腕骨断裂，她即将被人用刀子割在脸上毁掉整张脸，可他出现，救了她一命。
第三次。
第四次……
他欠过她，可她欠他的更多。
到如今，是怎么算都算不清了。
他把他的寿命给了她，成全了她和含璋，成全了她的夫妻和睦儿女双全。
可他就葬在这地下，被蛇虫鼠蚁啃噬，永远长眠，再不会醒。
“玄凌……”
静微抬手，轻轻抚了抚冰凉的墓碑。
池塘引了活水，流水声潺潺不断，有小虫蜉蝣飞过，转瞬不见。
人这一生，何尝不也是如此。
白驹过隙一般，几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