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陆,无棱崖。
天上黑云浓密,厚重似要与其下的断崖相接,其中又有惊雷轰鸣,电光倏忽间照亮这茫茫大地,将崖上被包围的女子照得分明。
昏暗天色下,这短短一瞬亮光将她的容貌勾勒得万分清楚,比剑锋还要凌厉三分的眉,满是杂乱血丝的眼,厚薄正好的唇,以及唇边已经干涸的红褐色血迹。
女子半跪在断崖边,手拄着一柄断剑,身前是手执/长/枪的暗卫高手,身后则是万丈深渊,已处在进无可进、退亦无可退的绝境。
她既无重铠护身,又无侍卫在侧,唯她孤零零一人与手中一柄断剑,立于无任何遮掩的断崖上,似乎只这一人一剑,便能镇的那百名暗卫高手与男子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像是被一条无形的线阻拦在外,他们站在那条线前,只需抬脚,便能轻而易举地抓到女子,而他们却无法再多往前试探一步,因为越线的下场便是死。
“君上,只要您交出那枚不详之蛋,您的北君之位,无人可撼动。”
一嘶哑声音终于打破了这对峙局面,禁军立时分作两列,竖枪立盾作防守状,给发话的男子让出一条道路来。
那人从后面缓缓步出,他身材高大,身着明光重铠,背负裂天长弓,一举一动皆散发着慑人的威仪。
走到那条无形的线前时,他脚步微微一顿,终是不敢越过那条夺命之线,他沉声道。
“君上,早日醒悟罢!”
“不详?”女子低笑一声,“不详,究竟是对谁不详?这枚蛋是孤与南陆之人的孩子,是魏家之耻,故对魏家不详!”
而后她抬头望向男子,目光锐利如刀,渗着刻骨的寒意。
“而它又是孤唯一的孩子,唯有它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北君之位,它若出生,白家永远只能俯首称臣,它亦是白家之不详!”
男子与这充满杀意的目光对上,身子微晃了下才又重新立稳,他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
“君上何出这诛心之言!这枚蛋是天下之不详,它若破壳出生,北陆必将承受火海之怒,届时千万人之白骨都将在无边火海上沉浮,无人能逃过这一劫难!”
“什么火海之怒,不就是无间海吗?”女子嗤笑一声,“怎么,如今你们连它的名字都不敢说出来了,是怕它再度被唤醒吗?”
“君上!”男子脸色微微一变,却又很快冷静下来,“千年前山海城的城破之悲,陛下难道忘了吗?!”
“孤未曾忘过,但孤亦记得千年前长宁君魏蕴为什么回到北陆,又为什么会以身长镇无间海,就是因为黎家出了个内贼叛臣,破掉了山海镇城阵!”
女子咳出一口污血来,厉声质问道。
“而白家是不是要步黎家后尘,而你是不是畏惧她降生后,又会再次重演千年前肃清叛乱世家那一幕?白誉,何必虚伪地拿什么‘不详’做幌子呢。”
白誉脸上原本的急切悲痛神情缓缓消失,像摘掉了假面般,他再也懒得去伪装什么,直接漠然道。
“徽山君,这枚蛋中孕育的是谁,你我皆心知肚明,魏蕴终会转世再生这件事,究竟是戏本上的谬言还是南皇以沉睡为代价换得的事实,您亦一清二楚,既然如此,那你便应当知道我为何会执着于这枚蛋。”
“你想趁她刚出生时就夺去她的力量。”
“不错。”他坦承道,“足以与南皇匹敌的力量,有谁会不心动呢?”
“既然你知道这枚蛋中孕育的是何人,那你便应当知道,这人的力量是你,是白家和魏家都所不能觊觎的。”
女子眼中满是血丝,却不显得狰狞,反而有种癫狂前的清明,她几乎是说出一个字便吐出一口血来,说完时她嘴角已满是鲜血。
“你若敢伤她半分,那人醒来后必要你经受剥皮割肉、断筋裂骨之痛!”
白誉面色一沉,却不怒反笑,他的手缓缓抬起,身后立盾的暗卫齐齐后退一步,露出后面着重甲竖/长/枪的另一队暗卫。
“南皇再强大,当年不也没有成功阻止他的爱徒用性命去镇压无间海吗?”他猛地将手举至最高处,暗卫嘶吼着冲了上去,他勾唇,充满恶意地笑道。
“就像失去契灵的您,难道要凭着手中这一柄断剑与这上百暗卫抗衡吗!”
厉风刮过沾血的将旗,吹起地面上被染成赤红的黄沙,又从凝固着褐痂的/长/枪间呼啸穿过,却难以驱散空中浓密的乌云。
风声犹如女子的低声悲咽,细且尖锐,却又凄厉尤如万人同哭,在人的心上蒙上一层阴翳。
女子头戴冕冠,所着的衮服上本用金线绣着日月河山之纹,而如今衣服早已被大片的血迹所污,衣服上所纹的河山被血痕分裂成破碎的数块。
这一身唯有登临北君之位与祭天大典时才会穿上的繁复华服,女子一路上淌过泥泞,越过丛林,却没有丢弃任何配饰去求得一身轻快,在这般绝境之下竟给人一种不可侵犯的凛冽之感。
她仰天大笑,反手将断剑拔起,那断剑只剩下不到一半的剑身,断面并不锋利,挥舞出去充其量只能当块铁砖用,抛弃在地中连乞丐也不会多施舍它一眼。
而当它被女子握在手中时,却从拍人都嫌沉的破铜烂铁变为了横扫千军的神兵利器。
剑身上墨色光芒大盛,那光芒竟如水般从剑尖处流淌出来,又沿着暗卫们的脚攀升至他们的脖颈处,缠绕住,然后狠狠绞杀!
暗卫们反应极快,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