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荣军突然转向并州,最吃惊的人是皇帝张释虞,实在找不到别人商议,只得不顾嫌疑,又来见徐础。
“真的吗?单于明天一早就要带兵进入并州?”
时值傍晚,徐础正与昌言之一同吃饭,点头道:“单于的确是这么说的。你吃过了?粗茶淡饭,一块吃些吧。”
便是山珍海味堆在面前,张释虞也没心情品尝,“你亲耳听单于说的?”
徐础点头。
“那肯定错不了。”张释虞发了一会呆,“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我还听说,天成军队将从北边的飞狐口进入并州——很可能已成事实。”
“我听说的也是这样。”徐础笑道。
张释虞坐对徐础对面,昌言之稍稍让出一块地方,继续吃饭。
“可这究竟是什么意思?”张释虞又一次问道。
“单于想要占据并州、除掉晋王,很明显吧。”
张释虞摇头,“对我是什么意思?为什么我一无所知?单于瞒着我也就算了,朝廷那边……欢颜为什么也没向我透露一声?”
“你什么都不知道?”
“对啊,我被瞒得死死的,刚刚听说消息,比你还要晚。”
徐础放下碗筷,上下打量皇帝。
张释虞越发紧张,也低头查看,“怎么了?”
徐础笑道:“没有。你被蒙在鼓里,其实很正常,其中原因你不该问我,该去问周元宾周参军。”
“嗯?”张释虞琢磨一会终于明白过来,“单于身边尽是晋王的耳目,所以要让我一无所知,好骗过周元宾等人?”
“这是我能猜出来的最好原因。”徐础端起碗筷继续吃。
张释虞又发一会呆,喃喃道:“我可以装出一无所知啊,为什么非要瞒我呢?我才是皇帝,单于这么做,是将欢颜当成天成之主……”
徐础忍不住又放下碗筷,“我若是你,更关心欢颜郡主从哪里召集到的军队——飞狐口易守难攻,并州纵被骗过,想要一举夺下,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对啊,欢颜带到渔阳的将士不过数千人,数日之内哪来的大军?单于借给她的?不可能啊,那样一来,所谓隐瞒消息就没有意义了。”
昌言之忍不住咳了一声,紧接着连咳几声,像是被呛到了,最后还是开口道:“记得吗?单于曾经分出部分兵力返回塞外。”
张释虞长长地哦了一声,“他们又回来了,可是塞外怎么办?单于真就不管不顾了?”
徐础道:“这是单于下的一个赌注:晋王声称北出塞外,乃是虚张声势,他若真被骗过,以为单于不会西进并州,则根本不会北顾,更可能传心对西边秦州的威胁。”
“晋王若是坚持北出呢?”
“那单于就更要为塞外的父老报仇。”
“沈家的支持者不少,应该会反对吧?”
“看单于如何应对吧,我无从推测,你也不要参与其中。”
“我才不会趟浑水,只是觉得……”
又有人掀帘进来,看到张释虞,两人都是一愣。
周元宾十分尴尬,“啊……我待会再来。”
张释虞急忙起身,“不必,你留下,我这就走,我没什么事情,就是过来……”帐篷里连壶劣酒都没有,“过来闲聊。”
张释虞匆匆离去,周元宾立刻坐到他的位置上,急切地说:“晋王是你的结拜兄弟,徐公子不能见死不救。”
“我现在自身难保。”
“可徐公子救了淮州军。”
“别这么说,传到单于耳朵里,我更难自保。”
“徐公子至少替我想个主意啊。”
“你与单于沾亲带故,我是外人,如何出得了主意?”
周元宾改坐为跪,急道:“我给你跪下还不行吗?”
徐础立刻还跪,“不敢当。”
昌言之放下碗筷,想找个借口离开,最后只是哼哼两声,干脆什么都不说,起身出帐。
周元宾坐下,“徐公子若能想办法阻止单于西进并州,晋王……我替晋王许诺,愿分半个并州给你。”
徐础笑道:“周参军真了解我的喜好。”
“无论你要什么都行,晋王也有妹妹,还未出嫁,天姿国色……”
周元宾越说越乱,徐础打断,“你肯定已经劝过单于,他如何说?”
“我与数十位大人一同去见单于,陈说天成之不可信,以及贺荣部与沈家的多年交情,可单于说,天下为大,私交为小,但他不会为难我们,会将我们留在邺城,并州安危,与我们无关……”
“单于所言在理,对你们也比较宽宏。”徐础赞道。
周元宾有点生气,“徐公子这是打算真心效忠单于了?可他并不在这里……”
“如果你一开始就要从单于的身上、话里找漏洞,那你注定什么都找不到,即便发现一些端倪,也不会得到信任。”
“我知道徐公子懂得道理多,以后我一定好好听你讲授,可现在我只想要一个办法、一条妙计,能让单于回心转意。”
“单于大妻呢?”
“唉,别提了。”周元宾实在不愿提起“七妹”,尤其是她也姓周,更令他对晋王心存愧疚。
徐础想了一会,“此事眼下无可劝说,必须再等一等。”
“再等下去……”
徐础抬手,表示自己还有话要说,但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又等一会,“你相信晋王吗?”
“当然。”
“你相信他有帝王之资,最终能够夺得天下吗?”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