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南,家中老人故去,尸体并不会即刻火化,而要在院中停放三天,让远处的亲朋好友都能见到逝者的最后一面。
于是,守夜便成了一件重要的事情。
相传,人在去世的头一天,魂魄异常虚弱。此时,亲人们聚在一起守夜能让灵魂壮大,不至于变成孤魂野鬼影响投胎转生。
而灵堂就是灵魂暂时驻足的地方,也是亲友吊唁逝者的场所。
任凯到了陶瓷厂小院的时候,灵棚已经搭好,闻讯赶来吊唁的亲朋也多了起来。
“你……把这个系上吧。”纪婉彤拿着一根红布条走到跟前,小声说道。
守夜时,若有人新婚未出百天,务必带好红布,以免喜煞冲白煞,不利先人西去。
任凯伸出胳膊让女人将红布条系好后,缓步来到灵前,按规矩拜了,受了纪氏兄妹的回礼,便出了灵堂。
“之前,我见你心境不稳,便没有细问。伯母的病情,怎么会突然加重?”任凯站在院中,望着一脸憔悴的纪婉彤,说道。
“唉,从初八得了药方开始,便一直按着方子吃药,不敢有丝毫懈怠。期间,也确实有了很大起色。直到……今天早上,母亲晨练回来,不知道为什么,骤然恶化,以至于……”纪婉彤摇摇晃晃的靠在任凯身旁,潸然泪下。
子欲养而亲不待的痛楚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感同身受的,任凯望着瑟瑟发抖的女孩儿,长叹一声,将她慢慢的搂在怀里。
女孩儿趁势将脸埋在男人胸前,嚎啕大哭。从早上开始,一直郁结在心里的那股彷徨与恐惧,这时才得以宣泄。
正在灵棚里的纪清河看到了这一幕,不动声色的转过身子,对母亲的遗照,喃喃低语道,“妈,您看到了吗?贼老天总算没有全瞎。儿子不孝,让你们费心了。”说完,泪如泉涌。
“那是彤彤的男友么?看着挺气派,不像一般人。”远处,一位年纪稍长的妇人对旁边的秃顶男人说道。
秃顶笑了笑,说道,“彤彤这么漂亮,眼馋的人多了,能不能轮上他,还两说。没听到最近疯传的流言吗?就连省里的高官都……”
“咳咳咳。”秃顶身后传来一阵咳嗽,将他后边未说出的话打断。
秃顶赶忙回头,脸上的神色跟见了鬼似的,难看到了极点,好半天才讪讪笑道,“于市长,您……也来了。”
于东来看了看他,淡淡的说道,“原副部长,今早翟书记在听取范部长的汇报后,对龙城当前的宣传工作提了几点要求,我记得其中有一条是,管好自己的嘴。”说完脸色一板,自顾自走进灵棚。
左青峰跟在后边冷哼一声,说道,“大晚上跑来找不痛快,快点回去,不要留在这儿现眼。”
原跃进早年跟着左玉江迈进仕途,是左家的常客。如今是龙城市委宣传部的副部长,分管电视台,算是纪婉彤的领导。说是领导,可上边有部长范涛压着,下边又有跟他同级别的电视台台长洪明湖顶着,手脚都伸不开。所以,一向怨气十足,怪话连篇。
只是,他万万没有料到,夜路多了终遇鬼,这次会撞在于东来的枪口上。再联想到自己嘴里的省里高官跟于东来的关系,不由得遍体生寒,恨不得一头栽倒。
于东来在灵棚里行完礼,对身旁的纪清河说道,“停职的事儿,我听说了。心里不要有压力。要国平提到的问题,究竟有没有涉及,很快就能查清楚。这样对上对下,都能有个交代。”
中国人的话很微妙,同样的内容,只要语气略有波动,意思就会截然相反。
于东来的意思,纪清河听出来了。
其一,很快查清楚,意味着停职时间不会太长。
其二,对上下有个交待,意味着过场一定要走,但不会太认真。
其三,要耐心等。
如果是旁人,于东来才懒得说这些,官场说白了,还的靠悟性,你自己是根蜡烛,总想着让别人去点,那能长久的了?
可纪清河有些特殊啊。于东来心里暗叹一声,抬眼望向院子一角,任凯正拥着纪婉彤在那里不知道说着什么。
纪清河目光闪了闪,小声说道,“任总可能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于市长……”
于东来笑了笑,截住他的话头,说道,“我去打个招呼。你留意一下,市里……领导可能会来。”
纪清河一惊,能让于东来称之为领导的,只有翟克俭和俞连达两人。翟克俭除了市委书记,还兼着省委常委,来的可能性不大,那就只剩俞连达了。
他来做什么?纪清河低头寻思,连于东来离开都没有察觉。
“咳咳咳。任凯,你也是刚到么?”于东来隔着老远便说道。
纪婉彤听到声音,才从任凯怀里直起身,苍白的脸上略微泛起红晕,擦了擦眼角,小声说道,“你们聊,我先走了。”说完转身便走,跟于东来迎面遇上的时候,只是低声打了个招呼。
“李诚跟你说了?”任凯望着女孩儿的背影,淡淡的说道。
于东来自然明白他在说什么,摇头说道,“是郭建军。不过,跟李诚讲,没什么分别。”
“这么说,确有其事?”任凯皱了皱眉头,望向于东来。
于东来摇了摇头,说道,“我觉得不太可能。当时,为求老马帮纪清河出头。她确实在……待了一晚。事后,卫天元出面才将纪清河保出来。可正因为如此,反而是个破绽。哪有把这种隐私,搞得如此声势浩大,唯恐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