酉初时分,日影西斜,在通往灵霄宫的小道上,朱祁铭策马疾驰。绕着潭柘寺搜寻近两个时辰,仍不见吕夕瑶的影子,他愈发的焦急,就想去凌虚道长那里打探消息。
当初吕夕瑶在潭柘寺附近历险,为免于尴尬,事后他一直未找上皇贵妃周氏核查实情。而今想来,那番变故恐怕另有隐情:周小蝶雇用的“西山五杰”临阵退缩,但别人却暗中盯着此事,乘机换上另外五人,将原定的戏份演足,而策划者的名头依然落在了周氏身上。
莫非这世上真的有幽灵鬼怪?
也不知那人的心脏是用什么做成的,如此工于心计,想想都令人不寒而栗!
前方十余丈远处有人向他招手。那人年近六旬,身着冠袍,仙风道骨,触动了朱祁铭久远记忆的阀门。
青松道长?
此念掠过脑海,他且喜且悲,赶紧降下马速,目光片刻不离那张童颜鹤发的面孔。
“越王殿下,贫道青松在此恭候尊驾多时了。”
真是青松道长!朱祁铭飞身下马,猛奔过去,目中泪光浮动。
“道长!”声音略显哽咽。
青松道长却无意盘点离愁别绪,躬身施罢道家礼,正色道:“想必殿下正在寻人,殿下不必枉自奔波,吕姑娘到了锦云阁的地盘。”
“锦云阁?”朱祁铭猛然驻足,张开的双臂滞住了,“道长,她身在何处?”
“殿下不妨想想,西南距此十里处,有个庄园名叫柳园,园中有个小楼,名叫淑楼。柳与淑有何含义?”
“柳?淑?柳淑妃!”
那分印象似乎还留在儿时的记忆里,成年后偶尔于不经意间在他脑中闪现一下,不过是一闪即逝而已。
小时候听母妃讲起过淑妃柳氏,说她貌美过人,能歌善舞,深得宣德皇帝宠幸,只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世上再无人提及柳氏,而紫禁城里也查无柳氏其人。
柳氏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朱祁铭怔怔地望着青松道长,脑中闪过一丝疑惑,“莫非道长识得柳太妃?”
“她是贫道的幺妹!”青松道长毕竟不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此刻目中有分伤感,生怕朱祁铭听不明白似的,续道:“若非如此,贫道怎能进得了紫禁城,见得了太皇太后?”
“小王明白了,原来锦云阁阁主竟是柳太妃!”朱祁铭眉眼一动,若有所思道:“想必柳太妃是故意将人引去柳园的,她想做什么?”
“殿下不必担心。”青松道长仰起头,“十多年来,贫道一直在秘查幺妹的小落,于数日前跟踪东厂的番子,这才找到了柳园,听见了幺妹与番子之间的谈话,贫道终于解开了所有的疑团。
可惜,贫道不宜贸然与幺妹相认。宫廷水深,即便逃到天涯海角也难免被人追杀,许多变数又岂是贫道所能把控的?”
闻言,回想青松道长当年隐居越府的那段往事,朱祁铭觉得,彼时青松道长的动机恐怕不止于仅做一个王子的启蒙先生。但他绝口不提此事。
“看得出来,柳太妃是想引小王前去柳园,也不知太妃有何事要吩咐小王?”
青松道长抖抖宽大的衣袖,并未直接回答朱祁铭:“宣德六年,幺妹圣眷正隆,天子为之筑皇宫别院。不料,在某个月黑风高之夜,她不知何故身中乌炽散奇毒,容貌尽毁,次日又意外跌入池中。
事后,一帮内侍满池子打捞,却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别院?乌炽散?小池?朱祁铭蓦然意识到,自己当年在别院落水后的毁容遭遇,竟然是源于加害柳太妃的投毒者随手遗弃的赃物!
“肯定是被人暗中救出了宫外!”朱祁铭脱口道:“害她的人是谁?救她的人又是谁?”
“幺妹对番子说,救她的人正是当今天子的母后!就这样,幺妹成了锦云阁阁主,吴氏则成了锦云阁的幕后掌控者。至于害她的人嘛,幺妹倒没说,贫道曾暗中打探过,有人说主使者就是当今上圣皇太后。
可是,幺妹失踪后,如今的上圣皇太后,也就是当时的皇后受到宣德皇帝冷落,而偏距宫外的贤妃吴氏却获准移居宫内,这一变故颇耐人寻味!”
嫁祸于人,从中渔利?朱祁铭眉毛一挑,“柳太妃打算与幕后掌控人决裂?”
“幺妹对番子说,当年锦云阁的人在北境搭救殿下,这只是幺妹一人的主意,与吴氏无关;而指使锦云阁部众加害吕姑娘的,却是吴氏的授意,幺妹被蒙在鼓里,事后得知实情后,当即就怀疑上了昔日的救命恩人。
一番查探之后,幺妹终于明白,吴氏一直都在利用她,明白这点后,想不决裂也难!
天子都派人查上门来了,锦云阁的秘密哪还藏得住?可是,天下终究是景泰皇帝及其母后的天下,别人可做替罪羊,吴氏却不会遭受任何的惩罚!那天,贫道见幺妹遣散了柳园中的一大帮部属,贫道就知道,她做了最坏的打算。”
朱祁铭眨眨眼,不解地道:“柳太妃为何要引小王去柳园?”
“她肯定是想帮帮殿下!”青松道长断然道:“殿下或许不知道,殿下的母妃生前与幺妹走得极近,幺妹也十分喜爱殿下,若非身份受限,她说不定会成为殿下的干娘。
如贫道猜得不错的话,她想赶在东厂番子、锦衣卫再度上门前,将锦云阁的秘密告知殿下,让殿下获得一道无人胆敢触碰的护身符。”
“可是,小王攒着那么多人的把柄,必将成为众人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