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球看见许问动了,就放开嘴,不再咬他的裤角了。
它向门外走,许问跟在它后面,到门旁时正准备伸手去推,就看见球球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身体穿过一片看不见的薄膜,消失了。
许问愣了一下,试探着继续往前,果然,身体在一阵无形的阻滞之后,穿了过去,来到一片陌生的空间里。
说是陌生也不全对,四周无孔不入包裹过来的气息告诉他,这里还是许宅。
但眼前的这片空间,他却的确陌生,从来没有来过。
这里非常幽暗,侧面有窗户,破旧的花窗。阳光透过木窗,照在木地板上,投入奇特而绮丽的光纹,灰尘悬于光中,陈旧而安静。
球球黑色的身影走在木地板上,光纹在它黑色的皮毛上掠过,它直奔前方一个角落而去。
许问跟在后面,路过窗户时,下意识地往旁边看。
杂乱的绿色与灰色映入眼帘,是一片破败凋蔽的园林,场景有些熟悉,许问愣了一下,突然意识到这里是哪里了。
这是四时堂的二楼。
四时堂的确有二层,许问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了。但上楼的木梯坏了,还堵了很多东西,所以他从来没有上来过。
现在看起来,二楼的东西可能全部被搬到楼下正堂里去了,这里空荡荡的,虽然门窗损坏都比较严重,但整体架构保留得还比较完整。就是不知道内部情况怎么样,梁柱有没有被损坏。
这种程度的建筑,要全面修复的话,还是得像家具一样把它拆开来,一样样检查修复里面的部件,然后再将其组装。
这是项大工程,他不可能一个人完成,还是得找时间把班门的人带过来看下情况。
短短一段路,他一边打量一边思考,这些东西仿佛已经融入了他的骨血一样,已经是本能了。
球球走进一个房间,在门口转头对许问轻轻喵了一声。
许问回过神来,迅速跟上。
房间的窗户半开半合,光线很暗。这里的家具同样被清空,只在窗边摆了一张圈椅,椅上坐着一个人,扶着头注视着窗外。
光线有限地照进来,落在他的头发和手上,头发几乎全白,手上皮肤苍白黯淡,上面还有隐约的斑纹。
是个老人?
许宅除了他和荆承还有别人?
许问小心翼翼走过去,那人明明听见了脚步声,但是头也不回。
许问走到他的侧面,绕了过去,这才看清他的脸。
其实在此之前,他心里就有些预感的,但等到实际看见时,还是结结实实地吃了一惊。
果然,就是荆承!
上次见面时,荆承还只是稍微现出了一点老态,但这时,他老态毕现,已经彻彻底底地变成了一个老人!
荆承目光不动,注视着外面,许问顺着他的目光看出去,只看见一堵残墙和上面疯长得几乎看不见墙面的爬山虎,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
他收回目光,又盯着荆承看了一会儿。
除了手上,他的脸上也长了大片的老人斑,与起伏如沟壑般的皱纹层叠在一起,看上去已近百岁。
唯一没有变化的,就是他的眼睛,一如即往的清澈漠然,好像并不在意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过了一会儿,许问开口问道,声音发出来才发现,他的嗓子发紧,声音也有点艰涩。
“没什么。”荆承说。
“我做错什么了吗?”许问意识到了什么,固执地问。
“没有。”荆承说。
“不可能。之前许宅也发生了异变。它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没有变化,怎么会突然出事?这里唯一变化的,只有我。这必定与我有关!”许问肯定地说。
“没有变化?”荆承终于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
许问其实说完就知道自己说错了。
许宅怎么可能没有变化。最初时,它堂皇精致,荟萃百工,钟灵毓秀。
而现在的它,凋敝破败,感觉再不修复,过不了多久它就会变成一片废墟。
难道这不就是变化吗?
这是在许问来之前发生的事情,跟他并没有太大关系。
但不管怎么说,最近许宅包括荆承的剧变也是显而易见的,就像他刚才说的,这里唯一出现的变量就是他,要说这个变化跟他没关系,他也是不信的。
许问盯着荆承看了好一会儿,转身出了门,穿过长廊,走到楼梯旁边。
楼梯那里还是被堵着的,主要是瓦片一类的杂物,许问闷不吭声地把那些东西全部清干净,露出下面有些断裂腐蚀的木梯。
他小心翼翼地踩着它爬了下去,球球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了,轻巧地跟在他旁边。
许问走到四时堂后面,去看那些芭蕉和竹子。
大片的叶子枯萎,看上去有些触目惊心。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枯萎的叶片之下有新叶萌发,嫩绿得像一汪水一样,鲜明而纯净。
许问拍拍树干,转身去了后院池塘。
他一路走一路观察四周,看见了很多以前没有留意到的细节。
很多地方都出现了这样“辞旧迎新”的景象,这让眼前的许宅看上去有些惨淡,但也是因为这些新萌发出来的东西,让这惨淡转成了希望,远不像初看上去那样凄惨了。
球球到了这里又活泼了起来,一溜小跑到了池塘旁边,去找它的单方面好友小乌龟。
许问思考着什么,慢慢跟在它后面。
“喵。”球球蹲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