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氏接受了盘缠,当日便购置了一辆马车,打算带着一对儿女,还有芳婆和碧书碧墨二人启程。
谁料春竹和夏雪忙是跪地,几乎是恳求道:“夫人,奴婢们也跟您一道去通州吧,路途甚远,有奴婢在侧,也方便伺候姑娘和少爷。”
别说是王氏了,肖宁也觉得奇怪。
春竹和夏雪是肖家的人,而且多半是肖老太太安插在碧桂院的心腹,肖宁无论如何都不会信任她二人。
见王氏不同意,春竹和夏雪开始磕头,“夫人,您就行行好吧,让奴婢们跟着伺候您,您不顾自己,也得顾着姑娘和少爷您走了,奴婢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这话很在理,长途跋涉,身边若是没个照应,王氏自己心里也没底。
王氏今个儿是没法顺利和离了,她想着等将一对儿女先安顿好,再回来跟肖程一刀两断。
这一番折腾,到了丑时才归置好东西出发,春竹和夏雪二人也顺带捎上了。王氏和芳婆带着肖宁和良哥儿坐在马车中,碧书碧墨与春竹夏雪则坐在后面拉行囊的板车上。
肖宁撩开了车窗帘子朝外面看了一眼,却也没有发现春竹和夏雪有任何异常。
芳婆沉思道:“会不会是肖老太太有意安插人在夫人您身边”
除了春竹和夏雪之外,赶车的马夫也是肖家的下人,王氏胆小,还特意藏了一把匕首在身上,真要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不能手软。
王氏消瘦了一圈,原本精致的面容显得有些孱弱了,她未作评断,还不知道如何跟通州王家交待。她如今这般狼狈的回去,当真对不住王家
他怔然未语。
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一身淡黄镶领粉绿暗花对襟褙子,身段偏于清瘦。她独自一人端坐着,眼眸低垂,赵凌可以清晰的看到她曲长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晶莹,而随后那晶莹落了下来,竟还反射出了七彩的光泽。
以他肉眼可见的速度滴落,闪耀,竟有种凄楚的美,宛若欣赏着被雨摧残过后的花瓣。
无声无泣的悲切。
这画面本不该唯美,但赵凌却怔住了,生怕自己发出了一点声音,会打扰到了女子。
也不知是哪家的妇人又受了怎样天大的委屈了是她救了自己吧
何以百炼刚,化为绕指柔。
赵凌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荡漾了几下,心尖上又像被一根羽毛来来回回挠了一挠,但谨慎如他,很快就被他强行压制住了。
他身上披着馨香的薄衾,好闻的不得了。感觉到了妇人有所动静,她抬头往这边看了过来,赵凌似乎是许心作祟,他又不是登徒子,怎能一直盯着妇人看呢
赵凌当即闭上了眼,继续装睡。
少顷,待小妇人一靠近,赵凌便闻到丝丝缕缕的女儿家的幽香,很好闻,好过神仙妙药,竟叫他突然察觉不到身上的痛楚了。
他此时此刻十分好奇,他是被人救了么他记得昏迷之前已经上了通往京城的官道,只要挨到了驿站,他便有救了。但数日的奔波辛劳还是让他昏厥了过去。
而他现下最想知道的是,这妇人是谁
赵凌已经多年没有与女子靠近过,突然不敢睁开眼来,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或许,他方才根本就不该盯着人家看。
这太没礼数了。
赵凌正犹豫着要不要睁开眼,他乃统领十万大军的将军,杀过异族无数,岂会害怕一介妇人赵凌心想:肯定是太久没有不近女色了,她有甚可怕的么
这时,有人在外面说话,赵凌反而松了一口气,或许再等一会醒来,反而可以化解尴尬,毕竟他可不懂如何哄妇人开心,方才这小妇人哭的着实伤心,他无能为力。
来人是李氏,即王氏的嫂子。
王家只有一子一女,王氏与其兄长关系甚好,但李氏总归存了私心,要知道王氏此前招婿,就让李氏一番郁闷。她当然不想让王家的家业分给王氏。
本来王氏与肖程上京之后,李氏还以为自己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没想到小姑子又拖家带口回来了而且还要与京城的官老爷和离
她这不是脑子生锈了,想不开么
李氏穿着一身豆绿色柿蒂纹杭绸褙子,装扮华贵,头上还插了鎏金的簪子,王家老太爷和老夫人为人和善,她这个儿媳从未受过苛待。故此,日子过得滋润着呢。
李氏往里屋看了一眼,道:“芷婼啊,不是嫂子说你,你十几年前救了肖程,又招他为婿,没成想他现如今发达了,却是这般无情。你怎的不长记性,这又救了一个回来,你该不是还想招上门女婿”
躺在炕上的赵凌闻言,心头咯噔了一下,似乎紧张,又期待她们接下来会说什么,怎么听这话,好像小妇人与其夫君过的很不顺遂和离了又打算招婿了赵凌愈发好奇的偷听下去。
王氏情绪低落,无论李氏如何奚落,她也不想争执,只道:“嫂子,你休要浑说。我无非是见他昏倒在路边,才顺手将他救了回来。而且宁姐儿已经给京城寄信了,很快就有人将他接走,嫂嫂这种话可不能再说了。”
李氏瞧着赵凌五官英挺,甚觉伟岸,她肯定不想让王氏带着一双女儿留在王家白吃白喝,假意劝道:“芷婼,你这今后可怎么办就那样便宜肖程了咱们王家供他吃喝了十年,他现在倒好,认祖归宗了,把你们娘儿几人都撇下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街坊邻里都在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