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毫不留情地戳穿,尤其是被自己不喜欢的人戳穿,这是一件很容易叫人觉得难堪的事情,魏思筠也不例外。
只是比起难堪,她更觉得讽刺,因为她从未想过自己会看错人。
魏思筠将手里的茶盏搁了下来,也不准备替眼前的人满上一盏茶。她轻抬眼皮,细细地看了看面前的人,娇艳如花、目若春水,确实称得上是有几分美貌。
然而这后宫之中,从不曾缺了美人,对于皇帝而言,更是想要什么样的美人有,为什么偏偏是她?魏思筠着实想不明白。
平江侯府那般不堪用,且藏着许多龌蹉事情,邺京但凡正经的大户人家,没有想同他们多来往的。哪怕是皇帝陛下自己,怕也不会否认自己从未想重用平江侯府。
魏思筠眼底神色晦涩不明,姬恒眸光淡淡看着她,却给足了她时间反应。她仅仅是不开口,什么话都没有。于是,姬恒便又说了起来,比起之前,要更为不客气。
姬恒道,“你明知杨依依对陛下是何心思,却故意接近利用,撺掇她借我曾同人有过婚约一事,企图污蔑于我,好令陛下对我心生隔阂。
“可惜事情没有如你所愿,你知道杨依依会反应过来自己被利用,于是借口去看她,将她激怒,做出伤你之事,以让自己变成无辜的受害者,撇清关系。
“你心有不甘,可一时无计可施,及至秋狝,又挑拨同样不甘心的冯蕊,再次欲图做出于我不利之事。去年七夕受伤,我身体亏损,若再重伤,焉知可否活命?
“打着这样的主意,你看着冯蕊出手,只等待坐享其成。谁知道,我竟然又一次活了下来,且休养得一阵,竟已无事。然而,冯蕊被打入冷宫,你亦乐见其成。
“换作常人,或许见她已落至如此境地,多少心有怜悯,不再为难。可是,你不愿意就这样放过了她,因她竟然曾讥讽于你。这样的一口气,你怎么咽得下去?
“冯蕊落魄至此,且是迫害皇后这样的罪名而被陛下厌弃,宫人避之不及,唯有初雪念着当初的恩情,愿意照顾她。你却胁迫初雪,命她给冯蕊下药致她失常。
“精神恍惚之时,冯蕊会殴打初雪,初雪知是自己罪过,日日忍受,却又受你的压制,并不敢收手反抗。惊惧之下,她唯一可以为自己想到的出路便是以死谢罪。
“你是乐意见到初雪自杀的,因为这样,失常了的冯蕊又要背上多一重罪名,她会比现在更不好过,而你,正是希望她日日都不好过。可是,事情又不如预期了。
“苏凝出去寻猫,无意撞见初雪溺水,竟跳入水中去救人,且真的将人救了起来。初雪得以活命,却万万不敢说出实情,毕竟她自己也是承了罪过的。
“我将她收留在凤央宫,以怜惜她往日挨打且重情义的名义。你上次染了风寒,在我手里又吃了一次亏,难免耿耿于怀,自然不会舍得放过这一次的机会。
“你要初雪改而在我的吃食里下药,望我有一日,变成如冯蕊的模样,如此,你亦当得上得偿所愿……可是,一次又一次,你的计划仍落空了。”
姬恒的一通话很长,他语气却当得上平静,而坐在他面前的魏思筠,早已抖如糠筛,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她勉强维持的镇定,也在姬恒长长的话语里彻底崩裂了。
魏思筠双唇失色,神色颓然,原本平直的肩膀亦微微下垂,显出几分如今再无法坚持得住的低落。她咬唇,想说什么,终究忍住了,还是不说话,也不看姬恒。
“我想你也不会笨到同我要证据,”姬恒依旧口气淡淡,“魏昭仪,你才不过二十二岁,何必这样折毁自己?无论陛下因何待我好,总归他眼里是没有你的。”
“在这个世上,或许很多事情都可以强求,唯独感情不能。你自认傲气,然而做出这些错事后,所谓傲气也仅是小心眼罢了。铮铮傲骨,岂会被无谓感情牵绊?”
魏思筠颤抖着唇,艰难开口,“所以你要将我的这些东西撕碎踩在脚底下,你故意逼我走到如此难堪的地步,你又何必在我面前装出一副通透明理的样子?!”
她两眼发红,是难得于人前暴露的脆弱与失态,“只因陛下今日宠爱你,你方有此倚仗,他日自有新人笑,焉知旧人何处哭?待那日,你又会比我们好到哪里?”
“不会有那一日。”姬恒笑了笑,魏思筠怔了一下,他复道,“你也不必一副早就看穿一切的样子,你若当真看得穿,绝不至于让自己沦落今日地步。”
“魏昭仪,不必因为自己得不到,便认为所有人都同你一样。每个人的际遇不同,终究走不一样的路。宫里比你聪明的人,还是不少的,你以为,她们为何安分?”
直到姬恒离开了无双殿,魏思筠亦不过怔怔瘫坐在茶几旁,脸色透着无路可退的绝望之色,再未能说出过半个字。
……
半个时辰之后,一道圣旨传到了无双殿——
魏氏昭仪,心思歹毒,残害冯贤妃,阴害皇后,罪无可赦。陛下怜魏家于朝廷有功,免其死罪,但活罪难恕,即日押往太安庙,终生不得踏出一步。
念完圣旨,江源冷冷一句,“魏昭仪,接旨罢!”
魏思筠惨惨淡淡磕了三个头,全无反抗道,“谢陛下恩典!”
片刻之后,两名太监上前站到魏思筠的身后,江源又说,“马车已经备下,未免耽误时辰,贵人请即刻上路。”
魏思筠闭了闭眼,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