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米遥见过夏亦航笑,见过他生气,见过他面无表情,但就是没见过他哭。上高中的时候,傅芸倒是见过一次,那还是夏亦航最喜欢的杨老师说要离开学校回县城教书的时候。
“那时他来找我喝酒,我听说他要出国,就问他,那诺米遥准备怎么办?你知道,我一向不和别人主动联系,当时还没有人告诉我你们分手的事。所以,看到他一听见你的名字,竟然开始落泪,我真是很惊讶。”
李苍原苦笑着摇头,“你没见过,一定不知道那场面有多奇怪,他只是流泪,不出声,还面无表情,那样极度矛盾的神态,好像这个人被硬生生地割裂成了两半。”
不要说亲眼看见,光是想象一下,诺米遥都觉得心疼得不得了。
“后来我就不敢再提起你。不涉及你的时候,他还是那个冷静理智的夏亦航,但在我看来已经不一样了。这些年他回过几次国,我偶然问起你,他的情绪波动没那么大了,但眼睛里的灰黯却藏不住。”
李苍原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说真的,我开始写东西以后走过不少地方,遇见过很多人,有失恋后哭得撕心裂肺的,也有一蹶不振颓废至今的。这里面夏亦航可能是过得最好的一个,但在某种层面上……或许也是最不好的一个。”
诺米遥听懂了他的意思,忽然很不想再待在这个嘈杂的地方。恰巧在这个时候电话响起来,他一接,夏亦航平静无波的声音传了过来:“什么时候结束?”
诺米遥鼻子一酸,他绝对是疯了,居然从和平时毫无二致的淡然语气中听出了关心,“亦航啊,我忽然有点想你,要不,你现在就来接我?”
电话那头扑通一声,好像是有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过了几秒,夏亦航呼吸有些急促地回复了一句“马上过来”,就滴一声挂了电话。
一旁的李苍原看着他笑,诺米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假装正经地咳嗽了两声,拔腿就走,“我回去跟他们说一声。”
此时的心脏外科办公室里,同事们齐齐朝夏亦航看过来,或惊或疑。夏亦航把掉落在地上的鼠标和几本医学期刊捡起来,一如往常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接到电话后猛地站起来,绊到电源线再带落一堆东西的人根本不是他。
“我下班了,明天见。”
一般来说,即便不轮夜班,夏亦航也是那种不会准时离开的人,像今天这个时间,他竟然没有坐在位置上研究病例,而是宣布要下班,已经是本周的第二回。他走后,办公室里的几个医生打趣说夏医生是不是有家属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幸一睹真容。
有人说:“还是别了,夏医生找的伴儿肯定不会差,到时候那些小护士们该哭死了。”
刘程闻言神秘地一笑,“的确不差。”
另一边的同学会包厢里也闹腾起来,大家听说组织聚会的人居然这么早就要走,纷纷表示不依。诺米遥挂念着夏亦航,开口就是:“我男朋友要来接我。”
短暂的沉默之后,抱怨之声沸腾起来——
“没法活了,连万年单身狗糯米都开始秀恩爱了,我们这些还没着落的人该怎么办啊!”
“怪不得不让我们给你介绍对象呢,敢情早就暗度陈仓了。”
“快拉出来遛遛!”
诺米遥被他们挤兑得都快站不住了,直到接到夏亦航的电话才如释重负,摆摆手道:“我家那口子到了,我真的得走了。”
老同学还要再拉扯,他只得使出杀手锏,无奈地道:“夏亦航,你们都见过的。”
趁着包厢里的人都被雷劈过似的愣在当场,诺米遥关门出去,大步穿过会所的走廊和大堂,来到外面,迅速地开车门而入。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看着夏亦航的脸,试图想象那种明明面无表情,却无端落泪的神态,想一想,越发感觉心酸。
“你一直盯着我作什么。”夏亦航忽然淡淡地问。
诺米遥伸手按了下音乐广播,在乐声的掩饰下摇头道:“没什么,就是觉得你长得好看。”
“是么?”夏亦航敏锐地问,“觉得好看,用得着摆这样快哭出来的表情?”
“咦?”诺米遥抬手把车顶的镜子掰下来观察,“没有吧……”他正狡辩着,夏亦航忽然在路边把车停下,好整以暇地看过来,好像打定主意如果他不说,就永远在这儿耗着。
没有犹豫,诺米遥选择了隐瞒李苍原所说的事,转而道:“就是,今天听高中同学说了很多以前的事,觉得时间过得真快。如果当初我们没有分开,该多好。”
夏亦航唇线一抿,显是对分开的话题相当敏感。他一动不动地握紧方向盘,低声道:“那个时候,是必然会分开的,我忍受不了。阿遥,对我而言,爱的意义就是你。但你不是的,从以前到现在,都不是。我只是花了很久的时间才明白,不能用我的标准来要求你。”
“亦航,我——”夏亦航那句爱的意义就是你,令诺米遥心中一颤。他不由自主地抓住夏亦航覆在方向盘上的手,望着他诚恳地道:“我会努力的!我保证,现在我要关心的事比以前少多了。你看,我一个人住,除了搞研究也没什么别的活动……”
夏亦航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轻轻按了按他的背,把他揽到怀里,“好了,我不是在怪你。如果你不是这样到处撒爱,或许我还不会——罢了。”
诺米遥听见一声微不可闻的叹息,他想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