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车上的程外凉薄的唇微抿,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脸色却有些泛白。
不知道为什么,苏哲总觉得看似正常的程总情绪有些不太对。
熊长信坐在副驾驶上,也觉得气氛古怪。
他当然是知道程子烨这个人的,或者说,华国应该很少有人没有听说过属于这个年轻人的各种传说般的过往。
作为程家的独子,程子烨从小就相当出名。任谁刚会说话就出口成章,两岁就读完了小学的课程,都该被认为是个神奇到惊悚的怪胎。程子烨小的时候没少作为带着‘奇迹’标签的谈资被各方报道,后来程家大概也意识到这样对一个孩子不好,就把程子烨给送出了国,在之后就很少有人能打听到关于程子烨的消息了。
但属于这个年轻人的神话显然没有轻易的结束,消失了近十年的程子烨,十四岁那年回国,却已经拿到了剑桥大学的毕业证书,当时算得上是举国哗然!不少人到现在都认为那些报道是炒作,不然作为一个正常的人类,就算从娘胎里就开始读书,也没道理聪颖到这种逆天的程度。
幸好程子烨接下来并没有继续读下去,关于他的怪事也算是就此告一段落。但熊长信却知道,这个年轻男人自十五岁起就已经开始接替了他父亲程沛霖的位子,被程广平程老爷子带在身边处理元盛国际的日常事务。
这几年过去,元盛已经从一开始的中等规模发展成了华国的支柱产业之一。现实生活又不是电视里播的那些不切实际的脑残电视剧,熊长信不想把原因归咎在程子烨身上,但却任谁都没有办法否认,元盛国际开始大规模的扩张发展,正是从程子烨的插手开始的。
当然,作为熊家的反骨,一直不愿意跟父亲兄长一样不是从政就是参军的熊长信,虽然现在手上也有些规模不小的公司,却暂时还是玩票形式,跟元盛国际现在暂时是没法比的,他平时跟程子烨这样的工作狂魔也没什么交集。熊长信对程子烨的印象一直都只局限在一些奇怪又不真实的传言里,这次突然被约出来见面,熊长信本身也是抱着猎奇的想法,想看看真人是不是真有传说里的那么玄乎。
结果还真是挺玄乎的……
熊长信还是没忍住,“所以说,程总认识沈小姐吗?”
不然知道他找到了老爷子的救命恩人,一直表现的不冷不淡的程子烨怎么反应比他还要激烈,竟然还直接跟了过来?
程子烨低沉醇厚的声音微哑,像是极力克制了一瞬,才开口道:“大约是…故人。”
熊长信一怔。
是他使尽了千百般手段,不惜双手沾满了鲜血也要爬上那个位置,只为了能有资格拥有的,一个故人。
程子烨犹记得,那天手下的兵将斩了一整个宫室的奴仆婢女,他二哥的尸身倒在未央宫的台阶下,泛着腥味的血气即使用水冲了三遭还是浓郁的让人几欲作呕。他茫然的坐在汉白玉的台阶上,玄色的鞋履上早已经看不出是本色还是干涸的血迹。
那是属于他的二哥,那个一直被父皇宠爱到极点的嫡长子的。
然后一双宝相花纹云头锦鞋出现在了他的视线中,来人也有些吃惊,总是飞扬的眉都皱成了一团,她就这么在一片血气中蹲在了他的面前。
“这么狠啊,那些个武将又逼了你?”沈曼摇摇头,作弄的弹了弹他的额头,他吃痛,茫然的回过神,“好啦,做都做下了,现在害怕有什么用,真是个胆小的傻子。”
他从来不肯被她看轻,不禁哑声道:“我不是…”
也不知道到底是说自己不是害怕,还是不是傻子,沈曼却叹气把他拉了起来,踮着脚尖费力的揉乱了他的鬓发,大概是气恼比他低了些许,她一把跳在了他的背上。
他被她这大胆的动作惊得脸红的能滴出血,却还是慌忙揽住她的腿,生怕她掉下来。沈曼玩着他落下来的头发,看着狼狈起来的他笑的乱颤,开玩笑的逗他,“喂,傻子,没想到你手底下的几个人这么狠,要是哪天看我不顺眼不会把我也给干掉了吧?”
他一下子就站直了身子,被她玩笑的话语激的脸色涨红,“不会的!他们敢!”
沈曼大笑,“那要是敢了呢?”
他气急了,低吼,“谁敢动你,我就算是毁了这如画江山,把所有人都一起拉进业火地狱永世不得超生也绝不姑息!”
长手长脚的沈曼吃笑着揽住了他的脖子,被这意气的讨好哄的眉眼弯成一条线,她懒洋洋的凑在了他耳边。
“小六,我爹他同意了哎。”
他开始没反应过来,她总是这样,想一出是一出,爱捉弄他,总是把他心里搅得一团乱,又想像没事人一样笑嘻嘻的抽身而出。
沈曼扯了扯他僵住的脸,“怎么?当你皇后不乐意啊?放心,我就占着这个位置过过瘾,你喜欢什么女子随便纳进来便是,我不管的。”
然后他就感觉好像有绚烂的烟火从全世界绽放,身遭的炼狱陡然便从他的眼前全部消失。一种细碎的,让他每一个毛孔都忍不住颤抖起来的颤栗缓缓席卷全身。
那是一种努力了太久太久,坚持了太久太久,把一个念头埋藏了太久太久,把深深的自卑压抑了太久太久,久到某个念头仿佛永远远在天边不可触碰也无法拥有后的寂静感。
寂静到不敢相信,有一天那种触不可及的幸福哪怕有一丝可能会属于自己。
“程总、熊总,已经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