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凌晨两点整,若是提前回去,还能在崇文的四星招待所里睡上五个小时。
只是除了崇文的校巴,这个时段已经打不到车了。
程意意浑身已经精疲力竭,眼皮都快提不起来了,强撑着精神在网上约了车。
司机的车子刚好停在大会堂宾馆的地下停车场,礼堂附近严禁外部车辆通行,程意意只得自己走过去。
她匆匆换下礼服,就着洗手间的温水卸妆洗了脸,裹上大衣和围巾,一头扎进帝都零下几度的夜晚。
大会堂宾馆的地下停车场足有五层。停车场里虽然不如外面风大,却又阴冷又昏暗。
程意意的手脚早已冰透了,之前卸妆洗脸时残留在发梢的水已经结成碎冰,一层一层往下走。手机网页上的进度条一直停顿,就是不见显示约好的车的信息页。
她哆嗦着拿出手机给司机打电话,“师傅,您在哪层,我怎么找不到你的车呢?”
“姑娘,我就在五层啊,你下了扶梯看,第一辆黑色的车就是我的车,车牌是……”
地下停车场的信号差极了,程意意只断断续续听到些内容,“下了扶梯,黑色车,车牌a442…差一位呢?”
那边儿再没了声音。
程意意只得挂断了电话。把手揣回兜里,强撑着眼皮找约好的车。
扶梯附近都是黑色车,第一辆…左边还是右边呢?
程意意先朝右边看去,对上车牌,“a442…9?”
应该就是这辆!
只是这车看起来并不便宜,现在的网约车都这么高大上吗?程意意暗叹,但也来不及多想,连续一个星期只睡两三个小时,现下卸下一个大包袱,她的眼皮实在是提不起来了。
拉开副驾驶车门,驾驶座上果然坐着司机。
“师傅,崇文大学北苑招待所。”
“诶,姑娘……”您上错车了!司机这后半句还没说完,便被后座上的老板打断了。
“送她去吧。”那声音极低,如同平日里一般的平静冷淡。
司机猜不透他是什么意思,也学他低声问道,“顾总,这位姑娘您认识?”
“认识。”
那看来这姑娘是和顾总约好的?
司机慢慢将车辆启动,只是心中又不由多想了一句,这辆迈巴赫除了顾总母亲,可还没有坐过其他女人呢。
想着,他没忍住又偏头看了一眼,这姑娘已经把头埋在围巾里睡着了。
车辆缓缓倒出停车位,顾西泽只抬头看见对面黑色车与他相近的车牌,便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程意意居然阴差阳错就这样自己上了他车。任是他也不得不感叹一句命运的奇妙。
程意意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留学的时候,他曾经去过英国。拿着从崇文教务处抄来的地址,在程意意的留学生公寓下面的花坛徘徊。
那天伦敦也在下雪,呼出的气都在脸上结成了冰碴。
他不知道程意意在不在,但他最终也没有去敲门。
程意意回国后躲他,他也不愿再去找她。
那么多年,他自己也觉得,两人应该是不会再有相见的一天了。
副驾驶离他很近,不似舞台那般远。昏暗的车厢里,他看到程意意从围巾里露出的半截白皙的脸颊。
她的睫毛浓密又纤长,看起来乖巧极了。头发烫成了大波浪,发梢别在耳后,露出精致小巧的耳垂。
迈巴赫的减震功能不错,她睡得静谧又安稳。不摆头、也不乱动,仿佛不是睡着了,而是在端坐。
程意意打小聪明,每每她想要在上课补觉的时候,便是这样端坐在崇文大教室的第一排。即使偶尔被发现了,她也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站起来说,自己是昨夜温书温得太晚。反正老师提问她总能答出来便是了。
她的脸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虚幻得仿佛是一场梦。
他伸手想要去触碰,却在抬手的那一刹那,重新放了下来。
他变了许多,可她依旧是那样没心没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