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西海被皑皑白雪环在其中,碧涛海浪静时如岁花静月的镜子,起了风浪,便如同三十三重天神子袍边暗绣的滚滚花纹。
云隙所踏之地青西海自动分开一道迢迢小路,纵然耳旁风浪汹涌,青衫袖边却未沾湿一毫。
自钦封被封印在青西海下,涛涛风浪也这般呼啸许久,他心下细想,大致也有多年未见平静的海面,而最后一次再见,是师父揣着封印钦封的法器与其他二位神子浮在半空的磅礴场景。
仙界释尊帝释天向海中浇了一杯离别酒,崇虚便敲醒趴在肩头呼呼大睡的小蜗牛,让他看清楚妖神钦封被封印的位置,云隙还记得他师父低声道,“若有一日钦封逃出封印,则必定死在你的手中,如今你看清他的位置,隔年来加固封印,莫让他逃了去。”
云隙眯着眼,探着触角往下面瞧,崇虚见他一副似醒未醒的模样,心头不知是何滋味,他扭头看向帝释天,“一介妖神自从困在此地,不知是冥冥注定还是阴差阳错,若非钦封最后一击奎避恶兽,想来这四界也要遭受不少的磨难,奎避恶兽的瘴气进了他的身体,融了他的神识,为保妖神大义,今日,我三子将钦封困于此地,要他生世不得再见天日。”云隙听见他师父声音飘散在空中,那是一声断续的叹气。
云隙后来多次想过,若怕钦封逃出青西海,为何不像毁灭奎避般让钦封就此化成一捧尘埃泯灭于天地之间,也好省的让他日后多次念想生怕钦封逃窜出来,扰了他费心劳力再去杀他。
思绪纷飞之际云隙已经踏入了三千丈深的青西海中,海上纵然波澜风起,海底却一派澄净寂静,墨绿碎石散着盈盈幽光,在那幽光盛开之处,妖神钦封跌坐在墨莲碧石台上,等他走近,睁开一双波澜无惊的眸子定定望着云隙。
云隙还未张口,钦封微微一笑,“你是……崇虚的小蜗牛。”
他的声音因多年未开口而带着沙哑,云隙恍惚片刻,点头,走进墨莲碧石台前,与钦封隔着透明结界。
“你来作何?”
云隙摸了摸结界,抚摸之处浮现道道涟漪青光,与云隙一身青衫遥相呼应,他悠悠道,“帮~你~加~固~笼~子~。”
省的你跑出来还要死在我的手中。
钦封勾唇,笑容中有几分邪色,这抹邪色让云隙又陷入怔忪之中,陌生的很,他凝起眉,不大喜欢这种笑容。
“小蜗牛,你真把你师父的话当真了,当年帝释天、崇虚和伽勒王联手都不能至我于死地,更何况是你?”
云隙双手做界,手心不断荡出层层光痕,他不紧不慢道,“我~师~父~说,你被~抓~,是~因~为~你~贪~图~美~色~”
钦封失笑,纵然笑着,眼中却含着凌厉冷光,“贪~图~你~的~美~色~”
云隙点头,没~错~。
他还记得他师父拉着他的小背壳语重心长道,“钦封能因为你被抓一次,就能因为你被抓两次,若真有一日他逃了出来,那他便不再是钦封,而是奎避,到了那时,小隙儿莫要怕,也莫要再给为师和二位神子的面子,能弄死他就弄死他。”崇虚换了个神情,认真严肃的与云隙的两根触角对视。
“钦封虽为妖,却凌然大义情深恩重,到了那一日,为师要你必然杀了他,莫让奎避恶兽的障气自此毁了妖神。为师这一世没恳求过你何事,唯有此事必须由你完成。”
云隙慢慢晃了晃背壳,歪着触角说,“师~父~昨~日~还~求~我~去~烤~个~红~薯~来~吃~。”
也是这样说的,为师没求过你什么,今日师父身体不大舒爽,小隙儿就去凡界给为师买几个烤红薯吃,也算是完了为师的心愿。
崇虚,“……”
咳,昨日的事就莫要提了,他摊开手,“不管为师还要求过小隙儿什么,妖神的事必须要完成,小隙儿与为师击掌,为师才能放心。”去吃昨日剩下的烤红薯。
云隙叹口气,探着触角和崇虚的手轻轻一碰,然后立刻就被两根手指捏住了,只听崇虚兴奋的对帝释天说,“快来看,我终于抓住小隙儿的触角啦,哈哈哈哈哈哈……”
云隙,“……”
所以他深得师父坑品真传,能坑谁就坑谁,绝不会客气。
钦封高深莫测的望着不断加固结界的云隙,看着他清俊的额间渗出薄汗,他道,“你这么听你的师父的话?”
云隙从回忆中回神,想了想,“有~的~听~。”
“不听的是什么?听的又是什么?”钦封好奇问。
云隙看进钦封的眼中,见到一丝揶揄,他恼怒的捏了个决丢进钦封的结界中,看着钦封努力维持跌坐的姿势双手却握成了拳,强忍着浑身上下白蚁爬行的痒意,“你~的~话~太~多~了~”
说罢在确定封印钦封的结界与法器安然无恙,云隙挥袖欲离开,却听到钦封在身后高声道,“你若是不喜欢我,为何还会一直穿着青衫?”钦封冷笑,“妖界何妖不知钦封独爱青色?!”
云隙背对着他身体一僵,静静抚平发丝,周身墨绿碎光环绕,青西海中碧水一色,他抬手默默念了个决,只见海底波涛汹涌,风浪滚滚,碧水一寸一寸退去,又一寸一寸涌来,一道刺目的红光在海水中逼来,红光落在迢迢小路,落在海中青色珊瑚,落在钦封座下的墨莲碧石,将天地青色瞬间换成了艳丽无比的大红色,他扭过头,道,“现~在~妖~神~喜~欢~红~色~了~”
说完转身干脆利落的离开青西海